裴迎怯怯地笑了笑:“这几日我身子略有不适,太医来看过三四回了,喝过药还是老样子,凑巧我想起这里有家医馆,不如我去请一副脉,看看究竟是什么毛病。” 陈敏终瞥了她一眼:“你身子矜贵,宫中御医多用温和的方子调理,是以见效较慢,市井之中鱼龙混杂,难以辨认,你怎么敢信他们。” 裴迎:“幼时爹爹便常叫这里的医师替我调养,他们虽不是什么杏林圣手,但是却知悉我的状况,殿下若是不让我去,才是真的误了我。” 陈敏终的眼里充斥着不信,她面容生得稚嫩娇俏,一股子生龙活虎的野气,哪里是个生病的模样。 他眼帘微垂,似乎厌倦了她的拙劣:“让小宁跟着你。” 裴迎下了马车,婢女跟着,她转过头,天光下衬得皮肤通透,唇脂莹莹润泽,她抿起嘴角,盯着陈敏终。 “女人家瞧病,他跟着不方便。”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陈敏终即刻明白她要瞧什么病,自成婚以来他没碰过她,她怎么会生病。 陈敏终没再说什么,不知是因为她的信口开河而生出愠恼,还是想到了别的东西,耳根子上清淡的粉色,无人察觉。 裴迎转过身,眼底是狡黠的笑意,不过胡诌几句话,她未曾料到会如此轻易地堵住太子。 她换上另一辆马车,顺着一溜儿白墙乌瓦,拐过两三间绒花铺子,在菱角汤飘起的香味中,进了一家不打眼的布行店面。 日过三竿,半个人影也瞧不着,她心急如焚,又隐隐担忧,难道东西出事了? 正当她探出脑袋张望,一下子瞧见靠墙站着的指挥使小宁,吓得险些惊呼出声,腿都软了。 小宁抱着剑,静静靠在墙角,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他手里拿着油纸包的山药馅饼,白雾热腾腾,认真地咬着馅饼,一点儿也瞧不出清贵公子的架子,无端的温柔敦厚,却令裴迎心下讨厌。 “娘娘,您办完事儿了?”小宁一笑便露出雪白的牙齿。 眼见是等不着东西了,裴迎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别扭地踏出门槛。 马车上,光影清浅,陈敏终的面色多了一分净。 他等得随意,并没有将她掩藏踪迹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总能找到她。 陈敏终没有兴师问罪,裴迎却感觉自己的小把戏被他看透了,他要盯住一个人轻而易举。 “殿下,您的指挥使一身好本事,拿来看住我,真是大材小用了。”她微微咬牙切齿。 陈敏终心想,她竟然还敢忿忿不平。 裴迎半躺在马车的软榻上,将脸埋进去,闷声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呀。” “哼。”裴迎恼羞成怒地将脸埋得更深了。 车辙轧过路面,骨碌碌的声音中,陈敏终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掷落下来。 “任性也没用,你得给我一个交代,方才做什么去了,”他嘴角有讽刺的意思。 “不是看病吗?” 裴迎将头抬起来,小脸蛋已经憋红了。 “我想起来在玉福祥给嫂嫂定了上好的湖绸,所以绕了一趟路,怎么,您不信我。” 她才十五岁,打起谎来面不改色,她没指望陈敏终这个心机深沉的人会信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反正,她已经好几次挑弄他的底线了,早晚有这一回,忍无可忍獠牙相见的时刻。 裴迎脸上那副倔强的生气模样,仿佛在说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嗯。”陈敏终回道。 裴迎有些出乎意料,他用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没再追究,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有件事要告诉你。”陈敏终的声音蓦然轻下来。 “赵太傅已经有两日不曾上朝,请辞的奏折递交上去,得到陛下允准,昨夜,赵家十四口收拾细软离开京城了。” 他在静静端详裴迎的脸色。 裴迎心头一颤,赵太傅告老还乡了? 为何如此突兀,可他明明在骨笛的信纸里与裴迎约好了事宜,她紧紧咬着下唇,面色泛白,一霎时什么都明白了。 赵太傅这个眼中刺被他拔走了。 自从赵太傅在东宫给裴迎传递消息,看画、赠笛,一切都在太子的监视之下,他不会允许有意外之数,赵太傅若想保命,只能离开京城。 裴迎问:“您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良久,陈敏终缓缓开口:“裴氏,希望你怜惜你自己的性命。” 这会是他说出来的话吗? 裴迎有些不明白了,他将她弄糊涂了。 陈敏终说这些话时,仍旧没看她一眼,他自顾自地说下去。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