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锐利,“殿下明知,我恨什么。”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平和带怒,一个矜贵藏慌。 李陌沉吟片刻,无声叹息,“孤知。” “孤明白你的狼狈,心坠深渊又想勉力挣脱,你恨出身,恨遭遇,恨所有负你之人,最重要的是——” 李陌看他一眼,“你恨你自己。” “可是宴清啊!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李陌站起来,与他并肩而立,真心劝解道:“你与孤一路厮杀,扶持至今,孤好了,也希望你能活的像个人。” 陈宴清微凝,气氛稍缓。 许久方道:“我很好,这样便好。” 说完陈宴清侧眸,静静看着宫灯下的积雪,不禁想到姜棠望他时的笑,纯洁如雪不染世俗,那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干净与美好。 冷风卷起霜花而入,吹在陈宴清沉着的眉眼。 他微微沉默,间隔片刻才低道:“只是跟我,不好。” 他这一生就像看着平静的一片沼泽,上面看着清澈如许,只有拨开表面,才能瞧见下面堆积的骸骨,生蛆流脓,就连他生父都说他恶心。 以前陈宴清无所谓娶谁,唯一的例外就是对她失态,本来娶也没什么不乐意。 可在姜棠笑那刻,他忽然想放过她。 “当年姜延遇袭,是姜夫人(沈骊歌)待孕之身死守北关。”陈宴清沉着着眉眼道:“退兵当日操劳早产,无力分娩,且儿女双生,失血过多,撑着一口气让人刨腹取子,用命换来一双儿女。” 这件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惹了多少人的眼泪,待姜延平安归来,瞧见的便是稚子幼女,和爱妻黄土埋骨。 “——这是姜家唯二的血脉。” “可你也不差啊。”李陌望着他。 “不,我差。” “差在何处?”李陌追问。 “差在恶心。” “陈宴清!!”李陌拍案而起,对他怒目而视,他的气在于陈宴清对自己的轻视。 陈宴清却无所谓,坦坦荡荡,甚至气息都还平稳。 他嗤笑一声,“殿下知道的,臣这身污秽来自血液,洗不掉也挣不脱。” 李陌听的喉咙发涩,他想说“经年旧事与你无关,作为受害者你缘何自厌”,又觉得这话出口,是给陈宴清难堪。 这些表面瞧着越云淡风轻的人,往往才在意到骨子里,他堂堂太子竟一时张口结舌。 而且—— 陈宴清看似说的掷地有声,实则折他手里的忠臣良将不计其数,又怎会真的在意姜延与其夫人的英雄事迹? 又怎会真的在意他们的儿女该不该尊敬? 李陌能不知道,这是陈宴清的推脱吗? 不,李陌知道。 可知道,却悲悯他不敢揭穿。世人皆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家子弟无亲情,可有时李陌却觉着,这些和晋王府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桩婚事李陌虽有私心,但更多的是想让陈宴清懂情爱,别那么拼命。 如今被陈宴清话赶话到这种地步,李陌也有些烦躁,几乎要忍不住把家丑说出去,但好歹还有些理智,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 “宴清啊。” 复杂的一声,砸在人心里。 “有些事孤本不愿提起,可这人是姜棠!于公姜家一门忠烈,于私……那姑娘喜欢你。” 喜欢这种话,是今日第二次听见。 陈宴清抬头与他对持,“那又如何?” 谁忠谁奸,与他何干? 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李陌张口,犹为艰难的说:“你少年时被人欺辱……” 听到这话陈宴清瞳孔一缩,袖中的手竟微微发抖,那双过于沉墨的眼睛有迷蒙、厌恨和阴翳,最后慢慢演变成死灰。 “那时救你的小姑娘,是姜棠。” 听了这话,陈宴清勉强回神。 他惊讶道:“你说什么?”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