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的水患已发生,朝廷必然要押运灾银南下。 如何确保灾银能够发放到灾民手里,是一个关键。而不是让某些人利用灾情饱了自己的腰包。 封衡不是久居庙堂,听惯了阿谀奉承的昏庸之君。 世间龌龊,他看得十分清楚。 是以,又是即刻召见户部、工部的几位大臣议事,一时间御书房气氛凝滞,时而发出瓷器摔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王权与林深在殿外焦急等待。 亲耳听着内殿动静更大,龙颜大怒,王权自作主张对林深使了眼色,“速速去一趟朝阳阁。” 林深会意,若是皇上今晚不消气,只怕没人能幸免。 林深这便去了一趟朝阳阁。 虞姝小日子在身,刚要准备睡下,林深三言两语暗示过后,她倒是听懂了,“林公公,可……” 林深额头俱是汗,焦急万分,“美人主子,你就快些跟着奴才走一趟吧。” 皇上一般不会轻易动怒,可一旦动怒,那就是烈火燎原,好几日都平复不下来,宫廷会寸草不生。 虞姝只好稍作修整,依旧是简单的装扮,未施粉黛,清淡雅致。 到了御书房大门外,虞姝掐着帕子候在廊下。 “哐当”一声,殿内传出动静,随即就是帝王的暴怒声,“一群废物!” 虞姝心一抖。 封衡登基之后,素来以稳重示人,虽是不苟言笑,但极少这般动怒。 但虞姝两年前见过封衡杀人后,那仿佛入魔的样子。 故此,封衡在她心里是一尊煞般的存在。 虞姝掐着粉嫩的指尖,林公公今晚让她过来,怕不是要把她推入火坑吧。 可,思及姨娘与二哥现下在将军府的境遇,虞姝还得感激封衡。 她站着没动,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多时,殿牖被人从里打开,户部与工部的几位大臣先后走了出来,俱是如丧考妣、汗流浃背、噤若寒蝉,被帝王骂到身形岣嵝,垂首走在廊下。 最后一个出来之人是沈卿言,他一抬首正好与虞姝对视上了。 许是多日未曾见,此刻看着虞姝,沈卿言心尖一抽,有些隐约的密密麻麻的酸痛。 彼时的邻家妹妹,青葱一样娇嫩的人儿,在他眼里还只是个乖巧孩子。 而今,却是后宫的嫔妃了。 瞧着也似乎高挑了一些。 沈卿言硬生生压下去“皇上是禽兽”的念头,对虞姝微笑示意,这便抬腿离开,他这个外男,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与虞姝多说几句话了。 殿内再无旁人,虞姝吐了口浊气,从林深手里接过托盘,端着凉茶迈入殿内。 遍地狼藉,破碎的瓷器和奏折到处都是。 虞姝顿了顿足,随即又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行至案前,福身行礼,“嫔妾恭请皇上圣安。” 虞姝低垂眼眸,心里打好了腹稿,如何感谢感谢封衡,以及如何劝说封衡莫要伤了肝火。 然而,她并没有听见动静。 遂抬头一看。 只见年轻的帝王正奋笔疾书,他的手骨节分明,十分有型,仿佛生来就是持笔平天下的料。 皇上没听见么? 虞姝保持着福身的姿势,这个动作僵在原地着实令人腿酸,皇上没有让她平身,她又不能自行站直。 虞姝顿了顿,又道:“皇上,嫔妾给您送凉茶来了。” 她半敛眸,纤长的睫毛轻颤,光影之下,在眼睑投下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封衡抬首,深幽的眸微眯,声线恢复清冷,“是你来了啊,朕方才不曾听见,平身吧。” 虞姝站直了身子,双腿发酸,好在尚且能忍。 她把托盘搁置在龙案一角,端起茶盏,递向封衡,“皇上请用凉茶。” 凉茶降火。这大热天的,着实容易令人暴躁。 封衡目光淡淡,落在了女子脸上,最终看着她的微微翘起的朱唇。 封衡不曾碰过任何女子的唇,包括虞姝在内,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忽然目光一沉。 作者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