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殷一直望着自己,她想了想,而后微微一笑:“若是喜欢灯,七夕那夜,我们可以去放祈愿灯。” 宁殷眼尾微挑。 他知道虞灵犀猜出来了,原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厌恶或是失望,未料等来的却是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句。 她不吝于以最大的善意化解戾气,宁殷便也顺梯而下,叩着椅子扶手的指节渐渐缓了下来。 虞灵犀只有一只手能用,擦脸的动作慢而细致,纯白的棉布一点一点拭过幼白如雪的脸颊,沿着下颌到漂亮的锁骨处,而后停住了。 宁殷点着座椅扶手的指尖慢了下来,目光也跟着停住。 “擦好了。”她将帕子仔细叠好,搁在了榻边。 宁殷看了她一会儿,倾身拿起案几上静置许久的小药罐,“小姐该换药了。” 虞灵犀伸手去接,宁殷却是收回手,将药罐握在手中慢慢转动。 虞灵犀见他半晌没有动作,又看了看自己上臂那处刁钻的伤口,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用了须臾片刻说服自己,轻声道:“那就劳烦你了。” 她挑开系带,顿了顿,继续将左侧的薄纱中衣褪至肘弯处,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肩臂,以及绣工齐整的杏粉色诃子。 因为肤白娇嫩,越发显得臂上的伤口令人心疼。 宁殷解开绷带的结,嗓音哑沉了些:“忍着点。” 血痂和绷带黏在一起,拆解时有些疼。 虞灵犀屈起双腿,将下颌抵在膝盖上,疼得蹙眉屏息。 宁殷清理完伤处,以手指挑了些许药膏,细细抹在她的伤处:“此药可祛疤生肌,不会令小姐留下伤痕。” 药膏刺痛,虞灵犀浑身绷紧,锁骨处凹下漂亮倔强的弧度,咬着唇没吭声。 宁殷瞥着她眼睫颤抖的可怜模样,凑过唇,轻轻吹了吹她红肿结痂的伤处。 温热的气流拂过,令虞灵犀猝然一颤。 宁殷抬眼,漆黑的墨发自耳后垂落,撩刮着虞灵犀撑在榻沿的手指。 “痛?”他问。 虞灵犀忍着敏感的战栗,摇了摇头轻哑道:“痒。” 宁殷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低低地闷笑了声。 呼出的气流撩过她的伤处,羽毛般抚平灼痛。 “不许笑。” 虞灵犀揪紧了被褥,总觉得他逗弄自己的神情像是在逗弄一只猫似的,不禁有气无力道,“难道你就没有个怕痒的时候么?” 而后才反应过来,宁殷的确不怕痒,甚至也不怕痛。 她正懊恼着,却听宁殷道:“也有怕痒之时。” 虞灵犀诧异,连疼痛也忘了,倏地扭过头看他。 “何处?”她狐疑。 明明两辈子,她都不知道宁殷有怕痒的软肋。 宁殷抬眸回望着她染了墨线似的眼睫,慢条斯理包扎好绷带,而后抬起带着药香的指节,轻轻点了点她的眼角。 一见她钩子似的眼神,便心痒得很。 虞灵犀闭目,感受着他的指腹一触即离,复又睁开。 怔然抬手,摸了摸被他触碰过的眼尾。 半晌迟疑:碰眼睛……是何意思? …… 光宅门,影卫所。 匆匆赶到的宁檀看着满地遮尸的白布,眼底的惊愕渐渐化作惊恐。 这种惊恐并非仅是来自死亡本身,而是一种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力量凌驾于自己头顶的恐慌。一个没有了自己心腹力量的储君,不过是个空壳木偶,一推就倒。 况且,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大卫朝唯一的皇子了。 宁檀后退一步,踩在湿滑的血水里,踉跄着扯住崔暗的衣襟。 “谁干的?孤该怎么办?” 他赤红着双眼,无能而又颓败,“你不是最聪明了吗,崔暗?你去把凶手给我救出来,立刻!千刀万剐!” 崔暗任由他揪着衣领,岿然不动。 宁檀自顾自吼了一阵,而后在无尽的冷寂中明白:他的影卫死绝了,没人会真正效忠于他。 崔暗是母后的人,薛家效忠的是东宫正统,而非他宁檀。 宁檀怔怔然松开手,羽翼被人一点一点剪除,而他除了哀嚎,什么也做不了。 崔暗皱眉抚了抚衣襟,慢吞吞道:“娘娘让殿下退居东宫,暂避风头。”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