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地挣扎着,那个心魔正折磨得他痛苦不堪:“别元已死,我也没有独活的必要了,就因为我亲手所犯的过错,便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杀了我吧!” 他哭得悔恨,哭得无奈,哭得泪流满面! 而他却一遍遍地嘶吼着:“杀了我!” “让我赎罪!” 余令突然动了,玉沉剑在手,搅起惊天动地的风浪。 漫天的木槿花落得更快,只是转眼之间,他的身后便已出现了千万剑影。 锐利的剑锋冰冷无比,直指简召图。 他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简召图终于笑了出来,眼神怀念地看着他的剑法:“当年曾有幸见过应逢知的微山派的绝世剑法,如今在死前能再见一次,也是一件幸事。” “迟迟,楚辞,抱歉,为了引他前来,我将你困在南村这么久,我死之后,青月会自动回到你手中。” “对不起。” 歉意深深,那一句对不起,是对谁说呢? 是对名声尽毁的于盛,还是对肝肠寸断失魂落魄的段佩星呢?还是对那位以一人之力重整门派的游亦方呢? 对谁? 为人父母、儿女、夫妻者,有时也会双目闭塞,看不清自己是谁。便犹如井底之蛙,自顾自怜。 许多人终其一生渴望寻找完美无缺的归属感,却永恒地在治愈过往的伤痛。 有的人,看到了,含着泪撕开了这伤,擦上了疼痛难忍的药粉。 而有的人,又将这伤悄悄合上,假装不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的一生从未安宁,也不会安宁。 “锃”的一声,玉沉剑呼啸而来,直接抵上了简召图的脖子。 只要再向深入一寸,他便会死。 只要一寸。 余令却难得沉默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紧闭双眼的简召图,又看着身侧蹙眉的楚辞。 恨吗? 说不恨是假的。 可人世间有这么多的爱恨,若真要一个一个赎清罪孽报仇,那得等多久。若真要固执地为着一个早已逝去的真相再流血,那要多残忍。 不居堂中师父的话依然回响在耳边:“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百年前,那位才子曾登高望远,对着这人间的四时美景写下流传百世的诗篇。 人生如梦,却都甘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百年基业,千秋霸业,得道飞升,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美梦。 而抚养他二十余年的师父,那位他一生的养父——游亦方却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人活着,只为求得自在心,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这一生。 百年已过,翠微山上人影纷纷扰扰。 一生孤寂的游亦方,走错路的于盛,失魂落魄的段佩星,还有那位以身殉魔的师祖应逢知,都颇为可惜。 百年之后,谁又会记得楚辞和余令是谁呢?不过都化成了传说中的人物,留作笑谈。 而山依旧是山,永恒存在。 很久之后,余令才轻声道:“你错了。” “即便这世上有再多的虚伪与不堪,也依旧会有人心怀慈悲,一心只为真理。公平与否,那从来都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家师游亦方,一生为修道界不容,可他却永恒地活在了天下百姓的心中。师祖应逢知,即便不日便可飞升,却依然为了弟子甘愿以身殉魔。 我派先辈们不求飞升成仙,只为自在心。 微山派,向来只问心无愧。 而我,无心飞升,只走人道。” 随机他后退一步,收了那柄剑意森然的玉沉剑。 简召图愕然抬头,却看进了他平静的星眸之中。 原来,匆匆修行一遭,所失所得,皆为须有无。 而这位微山派的年轻掌门,却无所谓失,无所谓得,于是乃成,真正做了一回性情中人。 “谢谢你。” 他终于泪流满面,跪在了许别元的墓前。 而在他身后,金色的镇魂符愈来愈亮,转瞬之间,就将这一片花海彻底包裹在其中。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山石飞溅,伫立千年的终南山突然开始崩塌了一处山峰,直直地向着坟前的简召图而来。 一处山石飞溅而来,眼看就要砸向楚辞,楚辞惊呼一声,被身旁的余令慌张地揽住了腰:“小心!” 他以一个缱绻的姿态将楚辞的头护在自己怀中,直到身后硝烟散去,他才缓缓抬头。 眨眼之间,这一片花海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了一地的烟尘与山石。 而那位一心求死的琢参仙人简召图,也用了他的方式与这个世界道别。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