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的下人也在一旁窃窃私语,管家陈伯一个眼风扫过去,便又都襟声了。杨文俪看向沈琼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诧异和关切,唯有顾希言波澜不惊,依旧含笑望着她。 却见沈琼英不慌不忙,取了几根棉线将鱼鳞串了起来,再重新盖在鱼身上,在铺上笋片、火腿片、姜片、葱段,淋上少许熟猪油和白糖,放入笼屉中蒸制。 大约旺火蒸了两炷香时间,沈琼英将鲥鱼从蒸锅中取出,去掉葱姜,将蒸鱼的汤汁加入再浇在鱼身上,这道酒糟鲥鱼便做好了。 沈琼英把这道菜献给杨文俪,笑道:“娘,你先尝尝鱼的味道。鱼鳞被我用棉线串起来了,吃得时候揭开就好。” 杨文俪依言掀开鱼鳞,夹了一筷鱼肉送入口中,鱼鳞中的油脂随着蒸出的汁水全都附着在鱼身上,肉质细腻柔软、丰腴鲜美,还带着浓郁的酒香。因为经过长时间腌制,鲥鱼的细刺几乎融化了,轻轻一嚼即可下肚。 杨文俪不由赞道:“英英的手真巧,这酒糟鲥鱼竟然比新鲜鲥鱼更有风味。应季吃清蒸鲥鱼,总嫌它刺多,而且还得把鱼鳞吐出来,英英的做法既简便省事,又没了失了鲥鱼特有的风味。” 看到杨文俪如此称赞沈琼英,顾府下人才领悟到刚才沈琼英去鳞是有意为之,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佩。 顾希言对此却早有预料,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鱼肉品尝,当真馨香味美,入口即化,其鲜腴远胜海陆八珍。他含笑看向沈琼英:“英英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 当着顾府众人的面,顾希言依旧毫无顾忌地夸奖自己,沈琼英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含羞带嗔看了顾希言一眼。 杨文俪笑了:“罢了罢了,你们小两口且回房再眉来眼去吧。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这年九月十六,是顾希言和沈琼英动身去京城的日子,杨文俪年纪大了不惯长途奔波,便暂时留在金陵,等他们在京城安顿好了再做打算。 临走前的一天,沈琼英与顾希言去鸡鸣寺上了香,沿着台城逛了一圈,又去明净寺喝了一壶清茶,最后到了雨花台,正赶上看这里的晚照。 沈琼英心中感慨万千:“我自小就在生活在金陵,如今乍然分别,还真有些舍不得。” 顾希言随即安慰她:“若人生在世,只能欣赏到一地的景致,那未免太遗憾了。京城有京城的好,是与烟雨江南不一样的北地风光。届时我们可以去金鱼池划船,去卢沟桥上看晓月,去西山上赏雪,还可以欣赏道陵的夕照,这不也很好吗?你若还是想家,等年节时候我会带你回来的。” 等到九月十六那一天,顾希言、沈琼英在毛公渡登船,顾府众人还有韩沐、叶芜皆来送别。叶芜十分不舍沈琼英远离,递给她两个大包裹,低声嘱咐道:“这是我让软香阁的裁缝做的面白狐狸里的鹤氅,京城天气冷,你早晚记得穿上。那一包是陈记点心铺的糕点,你平日最爱吃,留着路上打发时间吧。” 沈琼英心中感动,越发舍不得与叶芜分离,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叶姐姐,有空了一定来京城看我。等到年底,我也一定会回金陵的。” 沈琼英与叶芜说着悄悄话,依依不舍话别,而那一厢顾希言与韩沐的气氛就轻松多了。 顾希言嘱咐道:“应天府诸事便拜托了。金陵民风淳朴,季安身为父母官,当使他们安居乐业。” 韩沐亦正色道:“我定会铭记在心。” 顾希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远送千里,终须一别,季安且回去吧。” 韩沐本是洒脱的人,此时也不惺惺做小儿女态,拱手笑道:“半年之后,我去京城拜访伯约。” 顾希言笑道:“一言为定,我等你过来。” 船终于启航了,沈琼英立在船头,眼见叶芜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空茫的天际中,伤感涌上心头,却见顾希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问:“还记得那一年我进京赶考,我们在这里送别的情形吗?” 沈琼英当然记得,那一年送别顾希言后,她回去失落了很久。时过境迁,如今终于可以与他一起共赴未来的航程了。 想到这里,沈琼英面上露出笑容,她内心的伤感已经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憧憬,毕竟他们的生活又将掀开新的一页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