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怀疑我知晓内情,三番五次想对我下杀手,我终日提心吊胆地防备,日复一日装聋作哑,以战功自保,才躲过他们的刺探,让他们相信林兄什么都不曾告诉我,放我全家一条生路。可是我胆小如鼠,辜负林兄信任,十年里受尽良心煎熬,未有一天睡得安稳,甚至没勇气检查林兄的箫,我……此生都无颜再见他。” 时缨叹了口气。 英国公是她敬重的长辈,曲家是她去往京城之后与故乡和童年仅剩的联系,事到如今,她没有立场谴责英国公,因他的作为实属人之常情,他能在功成名就之际寻回本心,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并且坦然直面自己的懦弱,已经是难得可贵。 许久,英国公冷静下来,平复呼吸,看向时缨,郑重道:“娘娘所言,臣自当全力相助,以求将功补过,告慰林兄英魂。” 时缨得到承诺,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她俯身叩拜:“那么我就代替家父向您道谢。” 英国公手忙脚乱地扶起她,突然反应过来:“……家父?” 时缨没有遮掩:“我已请林家二老做主,将我过继给林将军夫妇做女儿。”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英国公却从中觉出几分深意。 改换姓氏,等于彻底洗脱与安国公府的关联,加上她决计将荆州一战的真相公之于众,岐王那边有何打算,已是不言而喻。 京城……只怕要变天了。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他毕恭毕敬道:“娘娘有何计划,臣愿闻其详。” - 翌日。 时缨和曲家众人连夜书写了上万张檄文,将林将军的书信一字不落地抄下,由英国公派人快马加鞭散发至江南各地。 三天后,附近州府的兵马源源不断齐聚杭州,以“清君侧”为名,启程赶赴长安。 孟庭辉与时文柏丧尽天良,其罪当诛,既然皇帝被蒙在鼓里,他们便替天/行道,将这些奸佞宵小从陛下身边铲除,以正视听。 苏大将军声名远扬,林将军和英国公在江左之地备受拥戴,越来越多的人被檄文激怒,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一同进京讨要说法。 营帐中。 时缨在地图前拨动沙盘,与众人商议下一步路线,引得英国公赞不绝口。 曲明微笑道:“十几年前我就说,阿鸢是做军师的料,怎样,我是不是所言非虚?” 说罢,颇为慨叹:“只没想到,你我初次并肩作战,竟是这样一幅场面。” 她一身雪亮的甲胄,青丝挽成男式发髻,俨然她梦寐以求的模样。 时缨莞尔,也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英国公终于允许她上战场施展抱负,昨日有驻守在杭州附近、效忠于孟家的将领前来讨伐,曲明微率军冲散对方阵型,一马当先杀入敌军,直取那将领首级,令人刮目相看。 曲五郎打趣道:“名师出高徒,虽然王妃娘娘天赋异禀,但林将军、阿爹、还有岐王殿下的悉心教导也有功劳。” 他刻意加重了“岐王殿下”四字,众人笑起来,时缨面颊微热,不禁有些出神。 这个时候,与北夏的交战应当尘埃落定,慕濯也该准备进京了。 荣昌王世子一早接到传信,与薛仆射、徐公公他们谋划数月,必定已万事俱备。 接下来,便是三军会合。 重逢指日可待。 - 与此同时,灵州。 因林思归之事,慕濯班师回城的时间被耽搁,晚了半月余。 他索性在途中整编军队,让伤员留在灵州休养,其余尚有作战能力的直接随他赶赴京城。 那些擅作主张的线人向他请罪,甘愿接受军法处置,却也只是因为违抗了他的命令,对于使计谋杀罪有应得的国师,他们没有半点后悔,甚至可惜未能一击致死。 刘大夫用诸多珍贵药材勉强吊住了林思归的命,但他每天昏睡的时间远大于醒来,慕濯本想让他留下养伤,但他却执意要求去京城,亲眼见证仇人得到惩罚。 宣华公主坚持与他同乘一车,已然不顾自己名节清白与旁人的眼光,慕濯责罚了几个乱嚼舌根的小兵,任由庶妹如此,也不再相劝。 杨家父女到访,他已从万公公的信中知晓,决计在灵州停留一日,与杨尚书见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