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剑气骤然收回。 身后响起带着哭腔的声音:“阿爻哥哥……你怎么了?” “锵啷”一声响,长剑掉落在地。 谢爻无力地垂下手,声音疲惫,微微颤抖:“我旧伤发作,你别过来……” 郗子兰道:“你不是回清涵崖了么?为什么会在库房里?” 谢爻一怔,眼前少女的闺房融化在灯光里,像是泥塑的房子慢慢融化在水中,那股淡淡的女儿香消失得无影无踪,鼻端是郗子兰身上的兰麝香气,和着一股尘土味。 借着明亮的星光,他发现自己果然身在一间库房中,墙角堆着些沾满灰尘难辨色泽的旧织物。 可是这分明是她的院子,即便在梦中也不会认错。 “谁让你动这院子的?”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郗子兰。 郗子兰吓得直往后退,颤声道:“阿爻哥哥……当初我问过你的,是你说这院子已经没用了,我说改成库房,你也答应了……” 她忍不住委屈地哭起来:“都已经三百多年了啊!” 谢爻心头一震,停住脚步。 已经三百多年了。 第46章 谢爻仿佛做了一个长到没有尽头的噩梦, 但他醒来时才发现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 他躺在修葺一新的招摇旧宫寝殿中,床边张挂着织银云雷纹鲛绡帐幔。 床前是十二牒云母屏风,灰白云母的纹理犹如雾霭重重的峰峦,无端让他想起小时候师父第一次带他去昆仑墟的情景。 那是五百年前, 阴煞雾已侵蚀了昆仑墟地脉, 但尚未笼罩重峦叠嶂的山峰, 他们沿着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天阶爬到昆仑峰顶, 越往上走,稀薄的寒气刺得鼻腔肺腑都隐隐作痛。 最终站到峰顶时, 他几乎已透不过气来。 但他好奇地向四周望去,刹那间便被雄奇壮丽的景象震慑,一座座山峰仿佛漂浮在云海上。 这便是天上的白玉京。 当他久久说不出话时,师父脸上露出淡淡的悲伤,他似乎想说什么, 但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轻说了声“抱歉”。 谢爻疲惫捏了捏眉心,修道之人经历的岁月远比凡人漫长, 很多人会将许多事淡忘, 他却习惯把什么都记得很清楚,数百年的记忆像沉甸甸的包袱, 日复一日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舍得丢。 师父那声“抱歉”, 他当时不解其意,后来已完全明白。 屏风后有人影晃过, 他一看那吊儿郎当的姿态便知是谁。 谢汋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手中托盘上放了碗汤药, 只闻气味便知苦涩。 谢爻坐起身,接过药碗,不快不慢地饮尽。 谢汋接过碗去,笑道:“师兄可把小师妹吓坏了。” 谢爻道:“子兰如何?” 他想起方才的事便觉头痛欲裂,依稀记得四周弥漫着血腥气,但他自己也流了不少血,不知可曾伤到她。 谢汋道:“收了点惊吓,胳膊上有道两寸来长的皮外伤,许长老看她吓得不轻,先送她回了玄委宫。” 外头隐隐约约飘来灵凤的歌声,谢汋笑道:“好不容易办个入门宴,结果你们两个主人都提前离席,凌长老气得不轻,一张脸像是刷了浆,我都不敢看他。” 谢爻疲惫道:“别编排长辈。” 谢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师兄今日是怎么了?不是已将邪气压制住了么?” 谢爻道:“大约是在照机镜旁待得久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