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睡着,几乎都是睁眼到天明。 从今以后, 他们真的只剩彼此。 但他们已经在一起,成了家, 日后有了孩子,也会渐渐热闹起来的。 其实细细想来, 如果姜锦芝真的还想要若梨的命,还想活,以她的性子定不会束手待毙。 裴行慎活着,她尚有一丝快感,而他死, 她这一生便成了一场空。 若梨不知道这三年是什么支撑着她活下去,不过她也懒得猜。 第二日清晨,皓月院下人的尖叫打破了国公府的静谧。 姜锦玉果真于昨夜饮毒酒自尽。 她一生爱美, 端坐高贵,便是死,也要选择体面些的方式。 夫妇二人早早起身, 府中之事由若梨处理, 裴屿舟则是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虽是罪人之身, 但长公主终究是裴屿舟的母亲,圣上的亲妹,她的丧事还要过个章程,简单操办。 裴屿舟给她选的埋骨之处,是城郊二十里外的一座无名小山。 裴行慎配享太庙, 罪孽深重的姜锦芝不配与他合葬, 更入不得皇陵。 三年孝期, 因着裴屿舟武官身份,以及长公主生前罪孽,缩减为四十九天。 八月,天气尚热,可京城却像是提前入了冬,各处都是萧条空寂之景,便是白日里,街上闲逛的百姓都少了许多。 大多人家闭门关窗,悄悄议论着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 不乏有嗔责裴屿舟心狠的声音,毕竟长公主是他的生母,他却默许夫人状告,且及时地,铁面无私地送上她十几年前构陷朝廷重臣的罪证。 将侯家彻底铲除。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只为给夫人报仇雪恨。 而事实也几乎是如此。 - 八月中旬,长公主下葬后,一身素衣,以白玉簪绾发,手捧母亲牌位的若梨随叶景昱一同去了楚府。 楚家沉冤昭雪,大门上陈旧斑驳的封条也被撕毁,圣上虽还不曾降下赐封旨意,但这座宅子的钥匙他已给了裴屿舟。 楚府太大,当年的屠戮亦是十分残忍,沉淀着冤屈与怨气的鲜血早已融进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便是这条街都成了京城中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时常有传言说,这附近闹鬼。 半夜会听到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尖叫,有人喊冤…… 而这一切,在锁落地时,统统埋进地底。 陈旧的大门打开的一瞬,扑面而来的,便是难言的森冷与腐朽。 若梨突然开始全身哆嗦。 裴屿舟及时上前将面色惨白的她揽进怀里。 有那一瞬他只想捂住她的口鼻眼睛,带她离开,但这个家她早晚要面对,一时的逃避无济于事。 站在叶景昱身旁的月儿红了眼眶,努力压抑着情绪,下意识攥住他的胳膊。 最后,叶景昱先一步跨过门槛,走进这座已荒废二十余年的旧宅。 若梨也从裴屿舟怀中离开,与他一人捧着一尊牌位,跟在叶景昱身后进去。 这么多年的风雨都没有吹散,洗净这里的血腥。 原本生机勃勃,象征着百年世家繁荣兴盛的草木,巨树都枯朽殆尽,有的在风雨中断裂,融于泥泞,有的横在路中央,被虫蛀空。 原本苍翠的竹林,梅园,此刻只剩光秃秃的树干,阳光刺得若梨有些睁不看眼,而她的眼眶通红,布着血丝。 他们都不认得路,便在府邸里漫无目的地走。 从本该宾客不绝,欢声笑语,如今已是断壁残垣,灰尘如雪,蛛网遍布的厅堂,到曾住着性情迥异,却都宁折不弯的楚氏子弟的后院。 …… 若梨和叶景昱都没有哭。 在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来到祠堂。 推开门,里面也是灰败颓唐,冷风吹起灰尘和蛛网,却没有外面的阴森刺鼻味道。 正中央供奉着的,从下而上三十几尊牌位上,都盖着一方白布。 “打扫一下吧。” 半晌,叶景昱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祠堂内幽幽回响,若梨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尚且跳动的感觉,但每一下,都像是有锥子在狠狠地砸。 疼得她几欲昏厥。 “好。” 最后,她努力张开唇瓣,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甚至连指尖,都因此虚软地颤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