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去纹上的了,纹身师当时提醒他,很少有人纹在指根处,十指连心,较别的地方都要更疼些。 可他只是想把那个小姑娘的名字,放在触眼可及的地方,除了他自己,谁都看不见,也不知道。 四季更迭里,他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的执恋,终于在某一年的九月窥见天光。 那日骄阳似火,他记忆中的人站在一团光晕里,和从前一般天真无二的样子,因为迷路有些局促又茫然。 他甚至不敢上前直接引路,迂回曲折告诉她周围的人,顺手帮了她一把。 她当真是半点都没变,后来在便利店里,还是要固执地为他撑伞,笑颜明媚,是他想触碰又不敢伸出手的光明。 望着她,他当真以为,雨停了,那束光触手可及。 一串接一串的铃声打破了寂静。 周司惟动也不动,掐灭。 电话坚持不懈地打进来。 “你接吧,”纪筝声音很低,说:“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周司惟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纪筝想起每一次,都偏向她的伞面,而本该有一把更适合的伞握在他的手中。 让他不必,再为迁就她而让自己淋雨。 卫昔说,纪筝,不要再自私了。 爸爸说,不要以爱之名,束缚他人。 雨水顺着周司惟的黑发留下来,一把小小的伞并不能遮住两个人,他半个身子都在雨中。 斜斜的雨丝打进伞下,几滴挂在他睫毛上。 雨水沁入衣服,刺骨寒冷。 绵绵秋雨像一张网,无孔不入得仿佛一只大手,让人窒息。 周司惟看到对面女孩的睫毛缓缓垂下,风声簌簌。 她说:“周司惟,我们……分手吧。” 雨意泠泠,一场一场落尽春夏的迤逦花叶,城市昏暗,空气中都透露着压抑。 他的爱在黑暗的松林里,风解缚不了自己。 冰冷的,残败的,虚妄可笑的人生,终于还是一无所有。 在这个雨夜,被打入万劫不复。 第46章 南城的雨下了好几天, 在纪筝走的这一天才放晴。阳光明媚,她拉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抬手稍微遮了遮。 车窗外,飞逝而过的, 一景一物都是她生活了十几年最熟悉的场景。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 不可能一直待在象牙塔。 直到车停在机场, 她下了车, 安检前,打开手机, 微信空空荡荡, 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林清川在前面回头,喊她:“小筝, 走了。” 纪筝望了一眼玻璃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垂下眼,将手机关机。 候机室的巨大玻璃外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看得人心里空空荡荡。 秋日天高气阔,一架飞机从碧空中划过。 人的每一段人生都有那一段的摆渡人,当不再合适之后,退场是必然的。 纪筝看向窗外,云层渐近, 霞光入眼, 南城越来越小,缩成沧海一粟。 她想起从前看书时读过的一句诗。 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 而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再也说不出口的, 未完的话, 都止于这个秋日。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