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他盯得发了麻,汗毛倒竖,越发不敢抬头。 方才听见纸条上写的话语之后,她的确是稍微放心了些,以为自己总算熬过了今夜这场大劫。谁知她这口气还没喘匀,事情就又转回到了她身上。 不愧是能跟卫旸较量这么多年的人,这份机变怕是还在他母亲章皇后之上。 殿上儿臂粗细的烛蜡忽地爆了个灯花,气氛愈发微妙。 元曦两只手心皆覆满了汗珠,指甲深深掐进去,钻心般的疼。她却似感觉不到,只觉自己就是那大海上的礁石,暴风雨来了也无所遁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巨浪吞没。 直到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悄然覆在她紧绷在膝盖上的手,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 元曦指尖微颤,抬眸瞧他。 卫旸却仿佛什么也没做一般,脸上波澜不惊。烛火勾勒出他俊秀的侧颜,淡泊得像一幅画。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依旧能慢条斯理地拎起旁边的铜铫子,往她快见底的瓷杯里续上一点茶。 琥珀色的一小注,晶莹剔透,缓缓流入杯中,他的声音也同这茶水一般温润平静:“所以五弟的意思是,孤明知她是孤仇人的女儿,还将她带入皇宫,刻意包庇于她?” 这话把大家伙儿都问倒了。 卫旸是什么人,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十八年前那桩祸事,不光是建德帝心中的病,也是卫旸一直放不下的心事。倘若郡主当真是元家的后人,照他的脾气,没亲手扒了她的皮,就算不错的了!更别提把她带进皇宫,认她做妹妹,甚至还偏宠了这么些年。 不可能不可能…… 大家不约而同把脑袋腰成拨浪鼓。 建德帝也稍敛眉眼间的锐气。 可他到底是帝王之身,这些年虽荒废朝事,但毕竟曾经也是个壮志凌云的皇帝,这点理由能动摇他,却还不足以让他完全卸下心防。 只沉声问卫晗:“你这般笃定,可是有什么证据?” 卫晗等的就是这句话,牵唇一笑,立马拱手执礼道:“这么大的事,若无确凿证据,儿臣哪里敢妄言?”乜了眼卫旸,阴阳怪气道,“毕竟儿臣可比不得皇兄,说谎都不会脸红。” 卫旸不置可否。 卫晗也懒怠再跟他打太极,今日的机会千载难逢,他早就迫不及待。 卫昶比他还着急看卫旸笑话,不等他吩咐,就已经扬声朝外头喊:“来人,都带上来吧。” 听得这一句,大家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瞧,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证据。 元曦也忐忑地拿手指绞着袖口。 当年那场大难,元家上下都死得差不多,只剩她一个。况且还有卫旸在,所有与她有关的痕迹早就被抹杀得一干二净,卫晗他们便是将北颐翻个底朝天,也寻不到任何人证物证。 所以究竟是什么? 元曦的心提到嗓子眼,见门外隐约有人影过来,她不禁倾身去看。待那身影在她眸底逐渐清晰,她瞳孔也“唰”地缩起。 居然是她! 嬷嬷! 那个一手拉扯她长大、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第29章 五更 从没预想过的事情, 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在自己眼前,元曦整个人都惊呆了。 来人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眼角眉梢每一道神-韵都与嬷嬷如出一辙, 却再寻不到半点当初疼爱她的痕迹。 她每靠近一步, 元曦脸上的血色就跟着一点一点褪却。一张芙蓉面像是浸泡在水里的画, 色彩顿消, 就只剩惊讶、恐慌、哀伤, 在镶嵌着精致五官的皮囊上横行。几乎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至于当场失态。 可这细微的变化, 还是叫卫晗看在眼里。 他拉起唇角哼了声, 终于长长地舒出胸中一口恶气。胜负虽还没正式定下,可他浑身的血液已然开始叫嚣。 建德帝问他:“来者何人?” 卫晗拱手道:“启禀父皇,此人原是逆犯元占涏家中的帮佣。”说着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妪,“王氏,你自己个儿交代吧。” 老妪大约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 一直垂着脑袋,缩着脖。听见这话,她还颤了颤肩, 抬起眼睛向上偷觑。目光在元曦身上徘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