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盏,掀帘要出去。 元曦却笑,“不必了,他是不会来的,去几趟都一样。” 以前就是这样。 论奢靡,皇城之中没有哪座宫殿及得上铜雀台。每每得了新东西,卫旸也总是挑最好的往她这里送。可他自己却甚少过来,只偶尔在她生病的时候露个面。 过去,她为了能让卫旸对陪自己一会儿,大冬天里故意去泡冷水澡,弄得自己高烧不退,几乎丢了半条命。可最后也没能挽留他多久,更别提让他好言好语地哄自己。 出口的冷嘲热讽,比任何时候都刺耳,字里行间都嫌她累赘,耽误他正事。 次数多了,元曦也就不再期待。 头先卫旸还是个孤家寡人,尚且不爱来她这儿。而今他身边多了个美娇娘,这小别胜新婚的,又如何会来她这儿寻晦气? 元曦涩然牵了下唇,揉着额角道:“我乏了,你们也去安置吧。” “啊?那这药……” 窃蓝刚张口,还没说完,元曦就已扯起被子,重新钻回被窝,只留给她们一个决然的背影。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清晰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屋里人都怔住。 窃蓝和银朱欢喜地喊了声:“是殿下!”忙领着人,碎步去门上行礼迎接。 元曦也暗吃一惊,已经闭上的双眼又刷地睁开,不可思议地坐起身。 卫旸身高腿长,走得又急,她起身的当口,他就已经行至床边停下。 高大的身影罩落她身上,沉榆香淡淡从袖笼里飘散出,清冽中略带几分松塔的干燥硬朗。 元曦心尖被烫了一下,即便人就站在她面前,她还是不敢相信,惘惘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卫旸?” 一时间,竟忘了避名讳。 窃蓝和银朱吓得汗毛倒竖,一劲儿朝她挤眉弄眼。 卫旸却浑然不放在心上,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很自然地“嗯”了声,答应了下来。倘若章夕樱在这,只怕要嚎丧般地给自己喊冤。 “为何不吃药?”看着桌上的药碗,卫旸神色微凝。 小姑娘还处在震惊之中,并未回神,一双鹿眼睁得圆溜溜,茫然把他望着,都不会眨巴了。 因生病,她眼下面色并不好。云鬓松散开,如瀑披在肩头,更显人伶仃清瘦。小脸白生生的,细腻如锦缎,吹弹可破。赤红的灯火融融将她包裹,也不能为她多添一抹红润。 卫旸心头莫名被拧了一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下她脸颊,软软的,很像棉花。 他声音也不自觉柔软下来,“不认识我了?” 因常年练剑撰文,他指腹覆着一层厚厚的茧。同他的声线混杂,一个摩在脸颊,一个挠在心里。 元曦像被烙铁烫了一般,心跳都停了一下,但也仅是一瞬便又重新起搏,咚咚,咚咚,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直把浑身血液囫囵往脸上挤,连她自己都收势不住。 怕被瞧出来,元曦忙偏开头,可一双雪白耳垂还是泛了红,灯火一照,嫣红欲滴。 许是他身上的熏香……太烫了吧? 手上猝然变空,卫旸心里也空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人倏地怔住,忙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站直。 可柔腻感还在指尖挥之不去,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顺着经脉不住往他心上缠。 丝丝缕缕,无穷无尽。 越想控制,就越发不可收拾,案头一炉线香都似乎浓郁了几分。 他烦躁地折了眉,摘下那串奇楠在指尖盘弄,想稳定心神,却拨得毫无章法,噼里啪啦,珠线都快被挑断。 过了许久,才勉强从那片燥热里挣脱,又问一遍:“为何不吃药?” 声音却比刚才喑哑。 元曦撇撇嘴,没回答。 可她不说,卫旸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小丫头性子倔,又是一身傲骨,天不怕地不怕,却单单受不了苦味,一丁点都不行。每每吃药都跟上刑场一样,娇贵得很。 明明不是真的公主,却养出了一身公主才有的毛病,也不知谁给她惯的。 卫旸无声哼笑,倒也没说她什么,只端起药碗,仰头喝了一半。 元曦惊直了眼,“你疯了吗?” 药也是能随便乱吃的? 卫旸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奇怪她为何这般惊讶?将碗往她面前递,“陪你啊。” 尾音一声“啊”,竟“啊”得这么理所当然。 月光照在碗口,瓷白的釉质莹莹生着光辉,他唇瓣留下的痕迹在月色里清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方才抿过的地方。 唇纹相叠,暧昧滋长。 第8章 箫声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