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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海和丛生的蔓藤懨懨躺在它们被安排的位置上,这种贫瘠的真实,应该可以用卸了妆的漂亮女孩子来比喻,两者之间不是戏謔的讽刺,只是感伤。虽然感伤却又厌恶。所幸厌恶大抵还只是不耐烦的程度。

    「好热啊。」蓝鹊说。

    「是阿,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没什么问题啊,你只是不想上课。」

    「我也不想晒太阳。」

    「你好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从第一次看到你时,就这么觉得了。」

    「是阿,但不想要的东西一直随着年纪愈堆愈多。每个人都有意见。家人有意见、朋友有意见、老师有意见,电视、网路、报纸上更是一推意见,意见堆得愈来愈大。结果我的意见是什么呢?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就我的经验,想那么多不好。」蓝鹊顿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心血来潮,想要朝着一条路一直走下去,我走了多久呢?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的印象里只有出发时,天空掛着半圆的上弦月,当我走到路的尽头时,月亮已经完全消失,眼前是长得比一个成人还高的一整片白茫,没路了。我当时没有恐惧,只是想着这样也不错,在那里待了两个晚上。然后我的肚子变得好饿好饿,印象中我没有这么得渴望吃东西过,我开始后悔自己做过的种种事情及梦想还想做的事情。当我认真觉得自己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死去时,一隻大象出现在了我眼前。他用鼻子将我捲起,放在他的背上,带我下了山。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有点潮湿的青草上,眼前的石砌楼梯通往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然后正上方是半轮的上弦月,与我出发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我无法说服自己是在作梦,因为我的喉咙乾得连声音都发不出,身上还黏着几颗蒲公英的种子。好吧,就这样吧,我想着,然后我往下走入城市。」他又往前走近了海几步,张开双手。迎面扑来的热烈海风简直能把我们身上的汗水都蒸发了似,蒸完又流出更多的汗水。

    「城市里有太多能做的事和其实做不到的事情,结果就是什么也不想做。当我感到什么都不想做时,我就会去晒晒太阳。太阳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感受到些什么,痛苦、烦躁、温暖、舒适……,每一种时刻的太阳都有它独特的感觉,但我还是最喜欢中午的太阳,它给你的最直接也最强烈。」

    「这是你生活的哲学吗?」我好奇得问。

    「我希望是,不过老实说,我从没真正搞清楚任何一种哲学。柏拉图(pláton)、康德(immanuelkant)、黑格尔(georgwilhelmfriedrichhegel)、沙特(jean-paulsartre)、齐克果(s?renaabyekierkegaard)、卡谬(albertcamus)的书我都看过,我可能懂书里每一句话的意义,但当它们组合起来,我就瞬间什么都不懂了。我大脑的尺寸大概与麻雀差不多吧。」

    「我想,我最佩服你的一点是现在明明很热,你却能讲话讲得那么长。」

    「你可以当这是一种练习。」

    「练习什么?」

    「生活。」

    *

    我们跨上了摩托车,带着那一箱玩偶,再一次驰骋在蓝蓝的台2线滨海公路。海风的馀热一次又一次刷过我的耳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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