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雪确实不知道这事,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两个涡是何意?” 桑奉道:“灵气最盛和最衰汇聚出来的点,像两个海中浪涡。我跟梦姑为了方便,都这么叫,就习惯了。灵气最盛的一点不用说您也知道,必然是灵台。毕竟那里是沟通天道的地方。至于最衰的那一点……” 桑奉顿了一下,乌行雪轻声道:“南窗下?” 桑奉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里。” 乌行雪皱了皱眉:“他知道么?” 桑奉道:“知道啊,他自己挑的住处。” “天宿被点召时,正是那点最明显的几日。据说路过都能看到那一处阴黑至极,煞气冲天。所以那块地方总是无人愿意去。”桑奉道,“民间不是有种说法么?以毒攻毒,以杀止杀。据说那种地方,就得靠煞气更重的人去镇着。” 可是正常飞升上来的仙,有几个会带着煞气呢?更别说是能同那一点抗衡的煞气了。 “若是让灵台那几位,诸如仙首花信来压,也不是不行。一时间是能起效用的。但是几天可以、几月还行,数年数十年下来呢?什么仙也给煞气耗没了。没有哪位能长久镇在上面……” 桑奉顿了顿道:“但是天宿可以。”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道:“我第一次见到天宿时,他身上的煞气是真的重,重得我都怀疑我见到的不是仙,那简直像是……像是……” 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提着剑走出来的人。 桑奉觉得这不像好话,他也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所以迟疑半晌,还是把这话咽下去了。 但他即便不说,乌行雪也差不多能猜到他的意思。 “他那真的是以煞镇煞,自打天宿在那里住下,那个地方都清明起来,除了有些冷雾萦绕,半点儿看不出当年阴黑至极的影子。” 桑奉两手比划着说:“他那南窗下同灵台刚好对称,各镇一处,整个仙都才稳当下来。倘若没有他,仙都不定能撑几年呢,没准儿哪天就崩毁了,还得连带着底下的太因山和仙塔一块儿遭殃,那不就祸及人间了么。” 乌行雪听着,没多言语。 听到桑奉咕哝说“也不知为何一个上仙煞气那么重”时,他更是怔然出神。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得很——这种煞气,只有几世为将、到死都在沙场、剑下亡魂无数的人才会有。 他不仅知道,他还亲眼见过。 他见过上一世的萧复暄如何提着剑穿过死尸满地的荒野,现在想来,还能嗅见那股味道。 很奇怪,当初的将军满身是血,他嗅见的却不是血味。很难形容那种味道,但他闻到的瞬间,总会想起冷铁和寒冬。 “大人。”桑奉忽然出声,道:“您今天耐性格外好。” 乌行雪倏地回神,从窗外收回目光。 他搁下手指间的杯盏,没好气道:“怎么了,我平时耐性不够好?” 桑奉想了想道:“您就没让我说过这么长的话。” 其实也不是没让人说过这么长的话,而是他从前很少发问,别人自然不会洋洋洒洒往下讲,说什么都是点到即止。 乌行雪转着杯口,没说话。 别人提起萧复暄时,他确实会多看几眼多听几句。但他从不放在脸上,连日夜跟着他的小傻……小童子都没看出来,没想到今天让桑奉无意点了一下。 乌行雪自己也是一愣。 但他转而又觉得这十分正常,毕竟有渊源在前。他冲桑奉道:“毕竟是天宿,听你们说多了,我也有几分好奇。” 桑奉点点头,心说有道理。 *** 桑奉不知道的是,那天夜里,“只有几分好奇”的灵王没有休憩,而是披着薄衣出门了。 两个小童子一边跟着一边好奇地问:“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他们大人淡声回道:“随便走走。” 小童子“噢”了一声。 没想到这随便一走,他们就横穿过了大半仙都。而他们大人似乎十分清楚要去的方向,一点儿也不随便。 直到乌行雪在某一处玉桥边停步,隔着一道弯绕的天水朝一座宫府望去,小童子才意识到,他们这一行确实是有目的地的。 “大人,那是哪儿?”小童子并不太懂,顺着他的目光朝那边看一眼,都悄悄打了个哆嗦,“那边好黑啊。” 乌行雪道:“你们两个小东西嘴巴紧么?” 小童子抿着唇,呜呜两声,表示很紧。 乌行雪笑了一下又收了表情,这才低声答道:“那座宫府叫南窗下。” 不知那名字是不是萧复暄取的,也不知他为何会取这么个名字。 以往乌行雪从未经过这里,所以从不曾知晓,这里一入夜能这么阴黑,黑得简直不像在仙都。 其实仔细看,宫府里是有灯火的。只是灯火被灰蒙蒙的冷雾笼住了,从远处看,光亮稀微。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