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是不是常年在外打工,吃穿用都舍不得啊,”临开饭前,林瑾瑜道:“要不,你下楼买瓶好酒,反正过年,奢侈点也行,哄你爸开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菜主要是林瑾瑜买的,鸡鱼肉蛋应有尽有,张信礼本来也打算自己出钱买瓶好酒,他说:“想到一起去了,你对我们爸真好。” “滚,”林瑾瑜说:“去你大爷的‘我们爸’。” 好酒好菜上桌,分属于俩姓氏的四个人就着一桌菜边喝边说话,林瑾瑜发现这家子吃相一脉相承,都跟那风卷残云似的,吃得倍儿快倍儿猛,不管肥瘦,那肉啊酒啊进了喉咙就像进了黑洞。 张信礼坐在他身边,表面上正儿八经跟爸爸、堂弟喝酒,实际不大老实——林瑾瑜是这么感觉的。 “你腿老贴着我干什么?”趁张爸去添饭的功夫,林瑾瑜小声警告:“别搞小动作。” “我没啊,”张信礼显得很无辜:“我们挨着,不小心碰到而已。” 挨着坐的两个人偶尔不小心碰一下确实正常,可……林瑾瑜不相信他是不小心,人家不小心至多碰下膝盖,哪有张信礼这么从胳膊到大腿都恨不能跟他贴一起的不小心,而且频率还这么高。 然而这种玄学事没证据,张信礼死不承认他就没办法。 “养了这么多年,总算出息了。”张爸添完了饭回来,开始接着说话。他喝了酒,想到自己如今坐在楼房里过年,颇为感慨:“总觉得昨天还把你背背上,就那么一点大,一晃就成男人了。” “那是我妈背的吧,”张信礼手肘和林瑾瑜蹭着,另一手跟他碰杯,淡淡道:“我们那里几个男人会带小孩。” 未成年小哥哥带弟妹有,男人带小孩,很少。 “我也抱过嘛,”张爸道:“你刚出生那会儿我在广东打工,是你妈背着你,把你绑在背上下田干活,我回来的时候你都会跑了,我也抱。” “还有呢,”张信和不甘落后插嘴道:“我哥小时候爱哭,每次过完年,大爸跟阿妈要走,他就死拽着衣服不让,边拽还边哭,哈哈。” 大爸跟阿妈指的是张信礼爸妈,他现在管伯伯伯母叫爸妈。 “别乱说,”张信礼觉得有些丢脸跟窘迫,有点不高兴地看着他:“两岁之前,三岁之前?” 张信和哈哈完,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张信礼这才移开盯他的目光,然而正在这时,林瑾瑜悠悠道:“别啊,说嘛,你怎么不让人家说实话呢?聊天不就图开心,我觉得没什么。弟,你尽管说,你哥他没这么心胸狭窄,对吧?” 这桌上四个人里,三个是一家人,林瑾瑜这房主反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外人”,但他没什么不满。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喝了酒都舌头大,喜欢回忆过去,无所不言,他坐在饭桌上陪着喝酒,听着张爸跟堂弟讲张信礼小时候的事,倒觉得挺有趣的。 那些遥远的故事里仿佛藏着一个他所未熟知的张信礼。 张信和笑,秒胳膊肘往外拐,说:“哈哈,说得对。哥,你看看人家心胸多开阔,你别那么狭窄嘛。” 张信礼不知该说什么,那些五岁之前的囧事……林瑾瑜当然开阔了,被揭老底的又不是他。 “小林啊,你是不知道,”张爸喝酒有点上脸,酒精熏得他两颊微红:“这,我儿子……那可比不上你,小时候惹麻烦啊,天天惹一屁股……不是打伤人就是抢东西,我啊,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都不够给他擦屁股的。” “我有什么办法,”张信礼说:“别说这个。” 张信和还在一边笑,林瑾瑜吃着菜,说:“你这怎么说话的,叔叔难得来,想说什么尽管说,今天高兴,我们做晚辈的怎么都陪着。” 张信礼不动声色用贴在一起的胳膊肘怼了他下,好像在叫他别捣乱,林瑾瑜装没感觉到——反正他自己说都是‘不小心’碰到的嘛。 张爸便接着说:“他从小就爱惹事,有次惹了别人家娃子好几个,打不过了居然放狗咬别人家娃,你看这算啥子事。唉,小林,我给我娃打电话,他说最近一直跟你住,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叔叔,朋友间互相聚一起玩玩正常,谈不上麻烦。”林瑾瑜心想:还有这事,都是小孩间闹,放狗咬人也太过分了。 张信礼余光把他表情尽收眼底:“爸,你不要说了,”他道:“不是这样的,别人家都是好几个,我只有一个人,是他们先惹的我,关我什么事。” “你咋个还犟嘴,”张爸闷一口酒,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狗把人小孩脸抓伤了,老子赔了好几千,还不关你事?那都是血汗钱啊,我一年到头在外面扛麻袋,才赚多少钱?不够给你赔的!” 张信礼眸光落在自己面前窄窄的桌面上,说:“算了,反正你总觉得是我惹的。” 林瑾瑜听着这父子俩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