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 酒店房内静悄悄的,只有浴室传来的水声,大概是寂寞来得太真实,此时此刻,李杏梨反而如释重负。 原来不只是她,朱清仪、陈薇儿、甚至是今天在学校重遇的赵老师,每一个人都会对逝去感到措手不及,继而到最后的无动于衷。 不能回头,那就只得向前了。 ——每一个人都在自欺欺人。 输出完成,李杏梨刚要把相机收起来时,赫然发现了一张陌生的照片。 照片曝光,大量白光佔据了画面,只剩天边掛着一个小小的角,以及男生骑着单车回过头的画面。身影很模糊,像被太阳晒溶一样,热气彷彿隔着机身也能传到掌心。 是她摔倒前一刻误拍下来的照片。 「搞定了?」 李杏梨赶紧把相机合上,「好了。」 陈薇儿刚好也洗完澡出来:「杏梨,我洗完了。」 不一会儿,李杏梨抱着衣服低头走进浴室。 把门反锁后,她虚脱似地半身撑在盥洗盆,陈薇儿沐浴完的水蒸气还在,温温地燉着她的脸蛋和眼眶。 ——哭什么? 浴室的吊灯弯起优雅的线条,而她的影子歪倒在墙上。 ——那是,因为,你,太贪心。 过了很久,李杏梨才擦擦眼角,然后把衣服全脱掉。 酒店的浴室有一个大浴缸和一面全身镜,经过镜子前时,她忍不住用手抹了抹上头的水气,一张脸便从中露了出来。 眼睛有些下垂,鼻子不够精緻,也没有樱桃小嘴。 平淡的五官,毫无特色。 李杏梨接着往下擦着水气,镜子中逐渐露出她的颈部、肩膊、胸部、小腹、下身,最终是微微泛红的脚趾。 她家中没有全身镜,好多年没有看见一个完整的、赤裸的身体。 李杏梨退后一步,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像打量一个陌生人。 原来她长成这样。 李杏梨,不过就这样。 洗完澡后,陈薇儿已经醉倒在牀上,地上散落好几个空酒罐,朱清仪还在喝着原先的那罐,她扫了一眼李杏梨湿淋淋的及肩黑发,不由说:「你大概是我身边唯一一个没染过发的朋友。」 李杏梨嘟嚷:「当老师要怎么染?」她踢掉酒店的棉布拖鞋,然后靠在朱清仪旁边。 「随便染个咖啡色也不过份吧?」朱清仪一句反驳:「你就是懒得去改变。」 李杏梨无话可说,两人靠在一块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 寂静了许久,酒店房间再度冒起人声。 「欸,毕业快乐。」 深夜时刻,女生的声音不同于昼日时的温软,此刻带了一股无形的地心吸力,缓缓把人的思绪扯进汪洋大海。 沉潜久了,才发现那里藏了几颗殞落的星星。 大概是太近距离,朱清仪有一瞬间觉得惊心动魄。接着,李杏梨又朝昏睡在隔壁牀的陈薇儿,笑了笑:「你也是,毕业快乐。」 「好傻。」朱清仪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笑。 李杏梨耸耸肩,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像从前一样亲暱。 她们是彼此高中时期的第一个朋友,开学第一天结识,后来就这样相伴了三年,上学放学总得黏在一块。李杏梨又在心里数了数,大学四年间,她们见面的次数却不到十次。 朱清仪把喝剩的酒递给她:「以前总是我帮你吃剩饭,这次轮到你了。」 罐子里其实没剩多少酒,摇两下就能见底。 李杏梨鼻子骤酸,低着头接过但捨不得喝。 都不一样了。 有些感情一旦疏远就再也回不到从前。明天一到,所有人都会继续向前。 「都是你的口水。」她笑着嫌弃,「我才不喝。」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