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就去了巷子深处的丧宴。 九点至十点钟给爷爷上坟之后,丧宴就要开始了,江舟梧租了一家饭店,以免让那些亲戚邻居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找不到。 江北改了忌日时间,把本就是大年初四的时间改到了江老生日的这天,提前了大半年,美其名曰h省冬天太冷了,下着大雪,怕八十岁老母亲吃不消。 江舟梧拿起一块面包片咬了一口,坐在沙发上穿着拖鞋,掏出手机去查询来来往往的人员名单,总共一百多人,大部分名字他都不认识,唯一一个认识的还是隔壁邻居,这个人如今转身一变成了暴发户,随手一挥金钱就能抖落一地,宝马奔驰招手就来。 那句话说的真不错,人比人气死人。 江书渔已经洗漱好了,衣服也换成了白色碎花吊带连衣裙,和粉色针织开衫小外套,微卷的长黑发凌乱的搭在肩膀后没有收拾,她急忙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小梧,几点了?” 江舟梧关闭手机,半天那片面包片都没有下肚,他也拿起一杯微凉的牛奶送入嘴里:“七点半。” “咱们别磨蹭了,早点过去,等会儿还要帮助邱妈妈做菜,你还要给客人端盘子放菜。” 叁年前江老去世时丧宴没有大摆特摆,那些离好远来的客人有些连口饭都没吃,天上还飘着雪,寒气逼人。 叁年后江北决定重新请客吃一顿,补足之前的情分,来了多少人,用了多少钱,位置在哪里全都是由江舟梧搞定,他流几滴眼泪,跪坟上叫几声爹,抽个烟陪兄弟们吃饭喝个小酒,做做样子就尽力了。 墓地来了好多人,夏季的雨不厌其烦的下了一个上午,手机天气显示傍晚才会停止,那些人穿着黄色雨衣,打着伞去给江老献花烧纸钱,奶白色的雾气使每个人的脸色都隐匿在水流里,耳边那些痛哭流涕的声音,虚伪到面具差点掉下来抖落在地。 这些亲戚平时与江舟梧一家是断了联系,几乎要断代的冷漠关系,有些是和江老一个爹生的,在那个封建保守年代,关系说变就变了,嘴里说了不想见你,滚出我的视线,再次见到绝对是要打起来的,哪怕一不小心在集市上碰面,对面那位亲戚眼睛鼻子一哼,瞧不起人的能冲上天去。 就差把我很有钱写在脸上了。 小的时候,六岁的江舟梧被池妍牵着手走在集市上买菜,碰到其中一位儿子考上本科升官发财的女亲戚,那位女亲戚甩着四五十岁壮硕肥胖的身体,厌恶的盯着池妍和江舟梧骂:“哪里来的酸臭味儿啊?哎呦,原来是池妍和小梧啊!你儿子长大不知道有没有出息,我儿子都考上本科说以后带我住大城市呢!你这和江北生出来的废物儿子能做到吗?” 池妍为了保持礼貌,并没有把买来的菜摔到这个胖女人脸上,轻哼着与她擦肩而过:“这年头本科生也不一定找得到好工作,你儿子那个四眼田鸡样儿,女朋友都不一定找得到吧?”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头发抓得都掉了一把,血淋淋的,在菜市场卖菜的老板的拉扯之下最终才互相停手,江舟梧去拉扯那位头发凌乱眼神憎恨的胖女人衣服,可怜巴巴的叫她:“阿姨。” 胖女人憎恨的推开江舟梧,嫌恶的骂他:“你特么叫谁阿姨呢?谁家儿子这么没有礼貌啊?哦哟?原来是江北和池妍的废物儿子江舟梧啊!” “阿姨不要生气,我替妈妈向你道歉。” 江舟梧继续抓住这位胖女人的衣角,眼角冒泪,趁她不备一口咬在了胖女人的手腕肌肉处,他冷戾的凝望着这位胖女人的表情,牙齿凶狠的陷入进了女人的皮肉里,在牙齿与绵软的骨血皮肉之间,他尝到了血腥味,江舟梧并没有停手,力度大的差点把女人的手腕咬掉。 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一声,江舟梧被大力推倒在了泥土包裹的腐烂白菜叶子里,手掌黏糊糊的糊了一手的喂猪的烂菜叶子。 在胖女人劈头盖脸朝江舟梧打过来的时候,被池妍抓住手撞向了一边:“恶心死了,别碰我儿子,咬你也活该,嘴这么欠就应该咬死你。” 那个时候,江舟梧坐在白菜叶子里,头顶着惨白刺眼的夏日阳光,周围围观了很多卖菜的老板与过路的行人,明明才八点多钟的清晨,他却闷热到汗流浃背。 江舟梧恍惚的想着,江书渔长得和池妍是有点像的。 江书渔的眉眼温暖干净,洁白的像是一个全身白色的瓷器,雪花落在上面他都不忍心擦拭,那么美好动人的一双不施粉黛,就吸引人的脸,和他与江北相似的眉眼不应该合二为一,更不应该像池妍被江北暴力扇巴掌一样,红着眼眶面对他,叫他小梧。 不是吗? 我,叫江舟梧,我把自己陷入了一座围城,那里面藏着掖着一位我爱入骨髓的女孩,我和她有着同一血缘,七岁的我失去了她,十六岁的我遇到了她,二十二岁的我,等来了那句我爱你。 我却空洞的没法咧嘴笑。 谁能告诉我,我的未来在哪里?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