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琮从容起身,不紧不慢地行出门去,临走前,还冲他微微颔首。 弄拙成巧,寂生更添憋闷。 那厢,泠琅抱着臂,在石子路上走着,方向是出村的方向。 她走得不慢,心里也晓得江琮就在后面,可左等右等,对方也没出言让她慢些。身后脚步轻轻巧巧,始终落在三四步之外。 好啊,还真是健步如飞,身残志坚! 泠琅心头的不满又积了一层,虽然他身体复原是好事,虽然这明明有她的功劳,但她就是想要不满。 哼,晚上亲起来的时候毫不含糊,腿脚好了反倒一声不吭,这个王八夫君,真是太可恶了。 她气呼呼地穿过一排排棚屋,路上偶遇好些打量探寻的目光,有赤膊劈柴的男人,有在地上玩石子的孩童。 所有视线被她忽视,直到某处拐弯,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 “外乡女人,”对方咧着嘴笑,“你去哪里?” 是蓝古,那个在井边言语轻浮的男人。 泠琅只觉得晦气,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关你什么事?” 男人并不恼怒,他嬉笑着凑近:“你要往村外去?山上那么大,不认路会有危险。” 似曾相识的油臭味扑面而来,泠琅偏头避过:“你有完没完?” 蓝古仿佛得了兴味,他举起双手,又想上前捉,结果刚刚迈出一步,双腿膝盖一痛,瞬间失了力,整个人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 泠琅佯装惊讶:“你们泽布的男人,连站都站不稳的?” 蓝古狼狈道:“我——” 泠琅摇头叹息:“我不喜欢这种没用的男人,你还是滚吧。” 蓝古想辩解,然而刚想开口,却眼睛一转,终于发现三步以外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身着素衣的青年,正负着手立在那里,墨发披散在肩后,人生得白,显得双眼很黑。 这个人,蓝古六日前见过,当时他断了条腿,看上去很可笑,为此,村中好些男人都在嘲笑汉人的孱弱。 而如今,这个人淡淡地看着他,居高临下,不言不语,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块泥。 蓝古立即被激怒,他想到几年前,某个外来汉人也拥有这种眼神,泽布的男人在那样的注视下,好似未开化的野兽牲畜。 虽然,泽布人的愤怒最终得到平息,但屈辱仍旧留存在蓝古心头。而如今,又来了个汉人站在他面前,同样用这种注视牲畜的方式注视他。 蓝古低吼一声,他驱动麻木尚存的双腿,奋力朝素衣青年扑去! 而后,他眼前一花。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或许是什么也没看到,总之当他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空空荡荡,除了一条光滑石子路,什么都没有。 回头,那个纤细美丽的少女也不知所踪。 蓝古觉得胸口有点闷,他半跪在地咳嗽两声,又觉得脸上有点烫,一摸,低头看,竟是满手鲜血。 对于身后的骚动,泠琅已经不想关心了。 她已经站在村外连绵起伏的紫色土丘上,共犯立在她旁边,清风从她的发梢吹拂到他领口,天空澄净而高远。 秋风温润清凉,而他想牵她的手。 泠琅并不愿意让他就这么牵到,她指责他:“我以为你大好了,没想到是好得不能再好,连轻功也可以使了!” 江琮垂眼低声:“夫人日夜操劳,我岂有不好之理。” 他的手停在风中,骨节修长细致,还没有收回的意思,显得有点落寞孤单。 明明想触碰她,她不愿意,也就这么听话地按下了。 泠琅喜欢看他这副明明可怜,但又不说太多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想让他碰,只知道她现在心头有点痒。 像从内里破土,生出的柔软枝条,它在她心上不紧不慢地缠绕,偶尔用尖叶轻挠。 她抿着唇,不让自己露出笑:“嗯……日夜操劳?可惜没有日劳夜操。” 对方眼神深了些许,他无奈地叹:“幸好我不是没用的男人。” 泠琅想起方才的冲突:“你那两块石头,扔得还算准,有我八岁那年的功力了。” 江琮笑了声:“如此,我定当勉励,争取早日提升到夫人十岁的功力。” 少女得到讨好,终于愿意弯起嘴角,她眼睛在日光下一闪一闪地亮。 明明是凉薄的秋,她的眼睛却好像在三月。 江琮终究碰到了她的手,它乖乖蜷在他手心,纤细柔软,每一寸薄茧他都很熟。不握刀柄的时候,她的手指可爱到像团不化的雪。 当然,握着刀柄的样子他同样很喜欢。 “我一开始学刀,讲究不来巧力,只凭着一股劲拼命,力竭便作罢。对此,我爹很是愁苦,他不知道怎么教会我克制。”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