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忆往昔状:“反正当时他半死不活,死了我能拿钱,活了我又能占便宜,简直再好不过。” “原来如此!”凌双双恍然大悟后又犹豫道,“可是,你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打算,真的可以吗?” 泠琅轻咳一声,不去看身边人意味深长的视线,缓声道:“世子醒转后,也同我颇为合契,如此便安稳下来,这些话说开了也无妨。” 她抿着唇,想同往常一样娇娇怯怯地抛个媚眼给江琮,以示情深。但知晓底细的好友在前,这媚眼便抛得颇不自在。 凌双双担忧道:“阿琅眼睛不舒服吗?” 泠琅强笑道:“是有些。” 她扯开话题:“我们来明净峰,是为了给侯府挑选些得力府卫,双双这回是要来参加比剑大会么?” 凌双双一愣,吞吐道:“是,不,不是的,我只来瞧一瞧罢了。” 泠琅没有追问,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中回想起关于眼前这个女孩儿的事。 她们相识的那天,也是相似的雨,相似的茶,相似的腌臜汉子酒后胡言。 相似的凌双双一言不合,拔剑便起,嫩生生的一张稚气面容,清清脆脆地将那个汉子骂了足足一刻钟。 汉子本不愿被骂的,但剑在脖子边上,便不得不听骂。 泠琅当时在另一桌吃花生,她同旁人一样瞧着这出闹剧。初出茅庐浑不怕的女孩儿,和状似噤若寒蝉,眼底却隐隐有凶光的粗面大汉。 大汉被放走了,女孩儿得意洋洋坐下来喝完一碗茶后也走了,泠琅却知道事情不会简单结束。 她借口如厕,偷偷溜了出去,找了好几圈,终于在一片偏僻破巷中,看到了女孩。 对面是四五个泼皮男人,皆带着棍棒刀剑之类,而那个女孩同他们战在一处,竟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泠琅立在黄昏时候的屋脊上,静静观看逼仄巷道中的鏖战,女孩的剑很灵,身法也飘逸,但看上去没什么对战经验,好几次中了对方的阴招。 若是一挑一,女孩很有胜算,但面对来回的车轮消耗战,力竭而败是迟早的事。 泠琅看出了这一点,但她不知道围困的人是否意识到,因为她始终没有逃跑的意思,即使明显体力不支,仍将每一个刺砍挥得漂亮。 夕阳余晖灼灼燃烧,在最后的光亮即将燃尽之时,巷中传来金属落地的声响。 接着是粗声恶气的男声:“臭丫头,这下看你怎么蹦跶!” “呸,以多欺少的一群败类,有本事单独来!” “哈哈,弟兄们都听到了?这丫头要同我们单独来,别急,大爷马上就一个一个来——” 盛夏的晚风吹刮过泠琅衣摆,她握着刀柄,回望了眼天边残霞。 而后轻巧地落到了巷子中。 这便是一切的开端,女孩儿被她救下,而同伴见自己迟迟不归终于寻来,几拨人见了面,谈上两句话,女孩便愿意跟他们走了。 真是荒唐,明明才经历过翻脸,就又傻乎乎地跟着刚认识的人走。泠琅不知道这种单纯直莽要如何在江湖上活得下去。 但对方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她便说不出训诫拒绝的话。 如此相伴了一段时日,大概有一年长短。泠琅知道叫女孩凌双双,家住江南,从小习剑,别的就没了。 你不问,我不说,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泠琅也只说自己叫李泠琅,塞上长大,去过很多地方,刀使得还不错。 这样的遮掩之中,倒生出了些真挚友谊,那一年彼此都很快活,也共同成长了很多。年岁相仿的女孩子,即使经历境遇各有不同,但说起话来,偏偏就能一宿都不带歇。 再后来,就是泠琅独自离开,找到了铸师,接着去往西京,投身浑浊暗涌之中。 没想到在这样的间隙里,碰上了一年未见的旧友。 她其实忐忑,若对方问起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那该如何。但凌双双没有问,泠琅看出来她想问,但忍住了。 真是可爱得一如往常。 茶棚一时间陷入寂静,泠琅在回想从前种种,而凌双双也在埋头思索什么,至于江琮,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雨声终于彻底歇了,阳光亮亮地洒落,将垂悬在草尖的水滴晕出光华,鸟儿重新振翅飞出,山林焕然一新。 凌双双忽然抬起眼,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泠琅笑着回望她。 凌双双小声说:“阿琅,你先前说,你们是作为宾客来明净峰的?” 泠琅颔首。 凌双双小心翼翼道:“我也想上山,但不想参加比剑大会……我能不能,在山上扮作你的侍从之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泠琅笑叹道:“多大个事儿,何必说得这般可怜。”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