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响,苍耳子立即噤声,战战兢兢地把她看着。 泠琅却不看他,也不说话,布巾覆盖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星子般的眼,来淡淡注视着桌面。 木桌纹丝不动,毫发未损。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下一刻,桌上爆发出一点脆响,有温热液体慢慢流淌开来,漫过光滑深色木面,滴落到铺在地上的锦纹绒毯中,没有一丝声。 桌上只余一小堆碎瓷片,片刻前,它还是一只完整的杯子,被苍耳子握在手中。 泠琅指了指那堆碎片:“你不想像它一样。” 苍耳子点点头:“不想。” 泠琅说:“那就少耍点无聊把戏,别以为我不知道,紫玉壶早就被你转手。” 她一屁股坐在另一条椅子上,面对面道:“想把我挤出局?可以,紫玉壶还我——还得了吗?” 苍耳子只有苦笑了。 泠琅最后补上一句:“看来我从前太好说话,给你留下了些错误印象,以为我很容易打发?” 苍耳子的笑容便更苦涩了些。 “姑娘,不是我不愿,更不是我特意刁难,但规矩便是规矩。我只是楼中一区区算账的,哪儿能做的了这些主……” 见对方又有抬掌的架势,他脖子一缩,忙又找补道:“但是!但是也并非绝无回转余地!” 他清了清嗓子,飞快地说:“这个消息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哦?”泠琅挑了挑眉,“给我?那你说的另一人呢?” 苍耳子讨好道:“也给他。” 泠琅简直要被气笑:“你在说什么胡话?” 苍耳子摇头叹息:“要怪只怪,姑娘你要找的东西实在是稀奇,我们查来查去,最后竟是绕不开……” 他咳嗽一声,伸出手指了指天,才继续道:“如此一来,更是困难重重,我们将线索推到不可再推,现下已经是极限了。” 泠琅听出他话中深意:“意思是,你现下打探的消息也不算特别明朗?” 苍耳子坦然点头,一副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只能这样的意味。 泠琅却没有恼火,她皱着眉,望着桌上狼藉茶水,陷入了沉思。 她并不怀疑苍耳子有所夸张,因为她为了寻那东西花了多少力气,撞过多少南墙,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的确是一个谜题,这个谜题抛给世上任何一人,他都会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究竟有没有一把武器,或是一种手法,可以将一个已立在世间巅峰的人无声无息地杀死,而不留下一丝一毫的挣扎痕迹? 泠琅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太久,也回顾了太多遍,多到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那个黄昏是怎样美丽,晚风又是怎样吹拂。 十三岁的她是怎样地告别了伙伴,一蹦一跳地回到家中,推开那道吱呀作响的木门,满心想着给阿爹看今天采的石榴。 然后—— 鲜红饱满的果实洒落一地,在夕阳余晖的晕染下,如红玛瑙一般晶莹璀璨。 有颗滚到一只手边上。 那只手大而宽厚,曾经笨拙地为她梳发扎辫,也能从锅中舀出鲜辣热汤,更教导她如何握住刀柄,如何挥砍地精准而不费力气。 但如今,它只能躺在地面上,连同着它的主人一起。五指微微张着,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有空乏。 她颤抖着,视线朝上,看到那张熟悉温厚的容颜,也看到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柄匕首。 大约四寸,柄上嵌着白玉,雕了连绵花纹,像云朵,又像水波。 她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下一刻,这柄匕首便缓慢消失了。 后来她花了无数个日夜去回想,去揣摩关于那个黄昏的所有细节,尤其是这把诡异的匕首。 如碎冰溶解,泥块入水,这柄精巧的、插在人身体之中的、或许还十分锋利的匕首,就这么一点点消失了。 咬牙不顾从前受到过的告诫,她迟疑了半瞬,终于扑上去的时候,只触到了属于玉石的一点冰凉。 这柄杀器,她从前没见过,如今也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好似它从未来过。 但它留下的伤口还在,深而致命,精准到好似练习过千百次,狠厉地夺走了伤者的呼吸与脉搏,让他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女孩跌坐在满地石榴子中,橙黄色的夕阳热烈而温柔地将她包裹,但她从来没感觉这么冷过。 阿爹死了,未留下只言片语,早上还给她煮了最爱的汤饼,叮嘱她不要太贪玩,而晚上回来,便是这个样子。 他双眼紧闭,甚至不需要她帮他合上。 是的,他说过世事凶险,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无需为他做任何事。 “有时候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