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五日。 大唐使团到达龟兹国王城。 李琮昂首阔步,走在铺满香花和金箔的地衣之上,与她并肩而行的是她前不久刚迎进府中的驸马。 两侧士兵守卫,百姓群情激昂。 若不是这些军人手持锋利的铁制武器,恐怕外围的人会不顾一切地冲开防守。 “那位娘子便是法成的妹妹么?” 从这儿到宫门还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李琮常年骑射,视力很好,是以看得很清楚。 那女子身着赤金色华服,手指、手臂、脖颈、脚腕戴满黄金饰物,她和竺法成五官长得相似,气质却大为不同。 她眼睛中的蓝色没那么深,因而显得锐利;她脸庞的线条道道分明,笑时亦显威严。 竺法成仍做僧人打扮,他许多年不曾见妹妹,既觉熟悉,又嫌陌生,心念复杂,只喃喃道: “多年未见,紧那罗似乎变了许多。” 十年前,他离开西域的时候,紧那罗刚刚十岁。除了凶巴巴地要奴隶们陪她玩儿之外,她好像什么也不关心。 和眼前这个明艳、张扬、气势十足的龟兹王哪有半点相似? 李琮对紧那罗王上位的过程很了解,这倒不是为了竺法成的缘故。紧那罗作为大唐周边国家中唯二的女性君主,李琮自然会对紧那罗的历史多费些心。 从虎视眈眈的王叔手中夺回王位,立稳脚跟,其间有多不容易,她是清楚的。 作为王兄,作为佛子,作为王子,帛蜜罗有多么不负责任,这也是很显然的。 萧萧风起。 很轻微的,兵器与兵器之间碰撞的声音。 李琮只当是没听见,脸上挂着官方的笑意。 她来之前就与紧那罗王通过书信,至少从通信内容来看,这位龟兹王还是愿意和大唐使团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的。 就是不清楚这种表面上的和平能维持多久了。 耳中的一切声音变得细微、迅速、驳杂、敏感。 有风飒飒吹响的声音,有铁制品撞击而出的铮鸣,有人群中难以分辨的嘈杂语音,还有更多的,辨别不出来源和意义的响动。 终于,李琮走到了紧那罗面前。 在紧那罗身后,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你可是从大唐来的公主?” 李琮很自然地转过头去,耐心地回答鬼夜叉的问题。 “不错,本殿的确是从大唐来的公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没有被她脸上恐怖的胎记吓到。 结果,鬼夜叉反倒像是被李琮给吓到了一样,没出息地躲在紧那罗身后,露出半个脑袋,问李琮:“公主来干嘛呢?” 李琮牵住帛蜜罗王子的袈裟袖子,她看着紧那罗浅蓝色的眼睛,说:“本殿是来给龟兹王送人的。” 紧那罗笑了一下,她向前一步,将鬼夜叉牢牢挡在身后。 “不知公主送回龟兹国的,是西域佛子,还是大唐高僧?” 十年前,竺法成放弃王族身份,放弃佛子尊荣,为了他心中至高无上的佛法,完全不顾龟兹国内动荡、边境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