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那起嘴碎的私底下议论,说大奶奶素来看二奶奶不顺眼,这不,那晚前脚刚讥讽刻薄了二奶奶,后脚就撞到不干净的东西,嘴烂了,又红又肿,就像被马蜂蛰过似的。 人家二奶奶素来心善方正,所以呵,这可是神仙老爷降下罪来,惩罚诋毁她的人哩。 想起这些事,玉珠摇头笑笑。 她素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兴许陶氏碰巧摔到水池子了。 陶氏这一倒,落到她身上的事就多了,譬如要接见庄子的庄头、清点年货、准备祭祀祖宗的祭品、过年还要给各铺子掌柜、伙计准备红包赏钱……陶氏虽病着,可底下的掌事娘子们都精明强干,时时刻刻盯着她,抓错漏、寻是非,真真是麻烦得紧。 总算是把这个年顺利过下来了。 玉珠疲惫得长出了口气,算算,荫棠这两日该回来了,哎,昨儿阿平率先一步到家,说二爷丢了差事,最近在四处奔走,可一点水花都没有,反而遭到王府的尊使一顿斥骂,二爷心情很不好,经常买醉。 估计等荫棠回来,少不得又有一场闹。 正在玉珠胡思乱想间,马车猛地停下,外头街面上也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议论什么。 “怎么了?”玉珠睁开眼, 福伯沉厚的声音传来:“路上有个乞丐小姑娘卖身葬父,拦住了咱们的车。” 乞丐? 玉珠身子稍稍探前,两指掀开车帘往外瞧。 此时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街边躺着个脏兮兮的老汉,身上盖着张草席子,如福伯所言,果真有个姑娘拦在马车前,她衣着褴褛,脸上脏得都看不清什么样儿,那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灵动得很,头上插着枝草标,哭得伤心,仰头哀声道: “奴父亲身亡,无银钱安葬他,求贵人垂怜!” 玉珠叹了口气,是个可怜人,她柔声嘱咐赶车的福伯:“给她些银子,再让咱家随行的小厮帮把手,安葬了他父亲。” “是。” 福伯应了声。 可就在此时,那个乞丐女忽然站起来,直朝马车这边撞来,她从怀里掏出个纸团,强行塞进车内,伤心地大哭大喊:“好心的贵人,奴父亲亡逝,无家可归了,这是奴的身份来历,求贵人看一眼。” 玉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吓得心狂跳,垂眸一瞧,脚边的纸团脏兮兮的,上面依稀有字,原本她不愿看,鬼使神差,隔着帕子拈起那纸团,打开一看,吃了一大惊,字是簪花小楷,笔画锋芒毕露,写道: “我是吴十三的师妹戚银环,师兄离开洛阳前,吩咐我来找夫人。” 玉珠攥紧那团纸,细想了片刻,低声对福伯道:“掉头回家,不去广慈寺了,那姑娘可怜,带她回府。” 天色渐晚,陈家四下里早早掌上了灯,府里今儿又有新鲜事议论了,听闻二奶奶今儿上香的路上,碰见个卖身葬父的丫头,发慈悲带了回来。 嗐,这世道饿死冻死的还少么? 那丫头真算是运道好,撞到活菩萨了,旁人才不管这种闲事哩。 夕阳投在纱窗上,试图温暖被冻僵的木格子,大红灯笼里燃着双白蜡烛,灯焰如同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来人。 小屋里摆了两个炭盆,烧得暖烘烘的。 玉珠换了家常穿的浅紫色对襟袄裙,正亲手往方桌上布酒菜饭食,她让人将主院后头的偏院拾掇出来了,暂且将戚银环安置在这儿,僻静又近,方便盯着。 她没见过戚银环,之前倒是听说过几句,惠清大师说着这女人和吴十三同住同食,吴十三则说他那晚去百花楼买醉,结果在他走后,戚银环忽然冲出来,将云恕雨狠狠打了一顿。 “笑死人了。”璃心一边铺床,一边往被褥里塞暖和的汤婆子,扭头冲玉珠笑道:“夫人你是没瞧见,那个女人又臭又脏,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将洗澡水都弄浑了,哼,过年爹爹刚托云锦铺给我裁了套衣裳,我还没穿呢,倒先上了她的身。” “嘘。”玉珠食指按在唇上,扭头警惕地看了眼,这会儿那戚银环正在隔壁屋子沐浴。“她可是极乐楼出来的,必定是个手段厉害的狠人,别招惹她,不就是套衣裳,过后我给你做三身。” 璃心吐了下舌头,踏着小碎步过来,帮玉珠摆弄碗筷,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夫人,你说那个女人可信么?咱们会不会引狼入室哪。” “不知道。”玉珠摇了摇头,皱眉道:“当初刚遇见吴十三的时候,我也是不放心他,曾提出让他交出个人,寄住在咱们府上,可当时吴十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那个人脾气怪,不过这段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