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意晚上没吃饭,一罐罐的啤酒接连下肚。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觉得今晚的醉意来得特别快。 脑子里越来越昏沉,一阵冷风猛地刮过,吹得苏时意打了个冷战。 她搓了搓胳膊取暖,下一刻,一件沾染着温度的西服外套裹在她身上。 苏时意动作一僵,还没等抬起头,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线在面前响起。 他的嗓音低沉冷淡:“身体不舒服,就是为了回来吹风喝酒?” 她仰起脸,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淡淡的月光笼罩在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上,将男人冷峻的面庞衬出几分意外的柔和,看起来不太真切。 酒精麻痹了一部分神经,让苏时意的反应速度也慢了下来。 几秒后,她终于反应过来:“殷延....” 她叫他,被醉意浸润过的眸子雾蒙蒙的,看得人心软。 殷延垂眸看着她,余光瞥见一旁空了的酒瓶,嗓音染上几分无奈。 “穿着礼服,就为了跑回家楼下当醉鬼?”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无甚区别,可苏时意醉酒后的某段神经似乎又变得格外敏锐。 她舔了舔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大概是真的有点醉了,苏时意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再去思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她抬起睫,定定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有些不确定地试探开口。 “你是真的...分不清颜色吗?” 话音落下,气氛陷入一阵静默。 无声地对视片刻,殷延看着她,目光看似平静,暗潮却被尽数压在眼底。 他似乎没打算掩饰:“是。” 他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也让苏时意懵了一下。 仿佛突然一下子,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大截。 站在她面前的殷延,是真实的殷延。 是被她窥探到秘密,有了软肋的殷延,不再是那么冰冷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其实苏时意知道,色盲这件事,可大可小。 尤其对于他这种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出现任何一点错处,都可能会被人无限放大。 藏着这样的秘密,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生活,他应该很累吧。 她抿了抿唇,肩膀无力地向下垂,长发遮挡住她的侧脸,让殷延看不清她的神情。 顿了顿,她忽地出声:“很难过吧...” 他眸色僵了下,“什么?” 苏时意轻声喃喃:“我说,应该很难过吧,看不见颜色的世界里....” 生活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应该很难熬吧。 苏时意想。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停了摆。 殷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眸底的情绪像是骤然裂开了一处缝隙,汹涌不停。 他还记得,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那天。 那年他才十岁。 是大脑受到重度撞击后留下的后遗症。 “殷延,你要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只能记得那时,从父亲眼里看见的,不是对儿子受伤后的心痛,也不是自责或关心。 而是惋惜。 惋惜自己就这样失去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继承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父亲语气冰冷得像是在教育一个下属,而不是对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一旦让别人知晓了你的软肋,就会给人可乘之机。他们会利用你的软肋攻击你,让你失去你现在拥有的地位和权力。” “如果真的某天被人察觉了,你的第一反应,必须是如何解决掉这个隐患,绝不要埋下任何危险的种子,给它发酵的机会。” 他的父亲,从小就教会了他,要怎样完美地伪装,怎样冷酷地对待这个世界,包括自己的亲人。 他看不见股市图变化的颜色,感受不到任何颜色带来的鲜活,视线所及之处,好像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力的痕迹,只剩下黑白灰三色的世界。 荒芜一片。 久而久之,殷延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变得和殷宏镇一样冰冷。 习惯了,也就这样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