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确来找过他,开学的时候,在校园的人工湖旁,她蹲到放学的柳生,在黑夜中一把把他拉了过去。 她要他回去之后再偷一份文件。 她说事成之后,他们就都能解脱了。 她说她从前是自己对不起他,只要这最后一件事…… 他听着,听着。最后眼眶里涌出泪水,疯一样地跑了。 她没追上来。 “你知道我身份证上的年龄为什么晚一年吗?”柳生问他。 那个可怜的女人,作为受害者被迫成为了母亲的身份。她花了一年犹豫,要不要打胎。生下柳生后,她又后悔了,她又花了一年时间思考要不要把柳生杀死。 两年里,她已心死了。她决定用这个孩子捞一笔。 不过大多数男人总是只对未得到的伴侣慷慨。 “你知道为什么我体质差吗?为什么锻炼这么久身体毫无起色?” 因为女人不满足于那点衣食住行的赡养费,开始盯上了医药费。 他生过各种各样的病,冻感冒、食物中毒、睡眠不好带来的神经衰弱和血压异常……他不知道大部分其他小朋友都不用经历这些,这些其实是可以避免的。母亲会带他去县里的医院看病,医生开了单子,大多数都没了下文。只是有一次他烧得不行,生命垂危,她怕摇钱树挺不过去,才真的带他去打了针。 拿不到钱的她会暴躁,只有拿到钱后才会缓和一会儿,有时候开心了,也会给他买点饼干或者棉花糖吃。 然而又常常在当天夜晚崩溃。她抱着柳生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疯狂地重复:“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 他咬牙站定,一言不发,告诉自己挺过去就好了。只是眼睛一直瞟着零食袋子,怕母亲又反悔然后拿回去。 她恨柳生,一如柳生无法全身心地爱她。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生病能换饼干,这是自己应得的,所以他并不感谢她。事实上柳生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感觉,有时也会憎恨她,但也只在母亲一次又一次撕毁承诺,抢走给自己的奖励的时候。他唯一的慰藉,就是他捡到过一只兔子,藏在一堆放破木材的小棚子里,那小棚子是邻里公用的,便得以一直悄悄养着。他圈养着那只兔子,看着兔子猩红却麻木的眼,心里泛起一丝触动。 就好像一个一直活在谎言里的人,突然照了镜子。可清醒只会徒增痛苦,他立刻站起来离开了。 没人说过爱,更没人相信彼此的承诺和未来,但总有一根线连着,将断未断,两个人都无法割舍。 她折磨着他,获得短暂快感后又沉入更大的折磨,如此恶性循环。 直到有一天,家里炖了一盆肉,自己被告知可以随意享用。他受宠若惊地用过晚餐之后,按照惯例来喂兔子,却发现一地的带血的毛,旁边还摆着家里的榔头。 他跑回去质问那个女人兔子的下落,女人眼睛都不抬,随手指了指桌上的残羹冷炙。 柳生弯下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他兜着那些毛,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走到了城里。警察把他送到了父亲家。他无所谓那些装潢、奢侈品,他在乎的是父亲关切的目光,和信誓旦旦的承诺,这些都太过梦幻,让他以为回到了真正的家。 只不过,新的噩梦开始了。病态而极端的控制让他觉得窒息,当他知道这里的佣人每日上了几次厕所都要记录在册时,他才知道他来到了怎样的炼狱。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