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大堂外面的喧哗,其实是杜恒霜、萧士及和杜先诚三个人带着各自的随从悄悄过来听审。 看见杜恒雪在堂上光芒四射,杜恒霜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装作不经意地抬起手,别过身子,想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 萧士及悄悄将自己的帕子递到杜恒霜手里。 杜恒霜忙用萧士及的帕子印了印眼角。 堂上杜恒雪已经放下那装着杜鹃花瓣的调羹,对许绍道:“许大人,有几句话,我想问问知书,不知道大人同不同意?” “但问无妨。”许绍在堂上听得津津有味。 杜恒雪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知书,“知书,你仔细说说,柳彩云是如何喝下你手里的汤药的?” 知书瞪着眼睛大叫:“她没有喝!她……她就抿了一口,湿了嘴角而已!” “真的没有喝?一勺都没有喝?”杜恒雪追问道。 “最多在唇上沾了点儿,那一勺都倒在地上了!”知书死活不承认她喂柳彩云吃过药。 杜恒雪也不知道知书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杜恒雪低声对诸素素说了几句话。 诸素素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行!值得一试!” 杜恒雪就对许绍又道:“请许大人给我们两盏油灯,还要烈烈的烧酒。” 许绍的眉头高挑,看了杜恒雪一眼。 杜恒雪微笑着看向许绍,既不畏缩躲闪,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孺慕温良。 许绍在心里叹口气,挥挥手,“给她们油灯和烧酒。” 几个衙役上前,将两盏油灯和一壶烧酒放到条案上。 “她们要做什么?”杜恒霜看得好奇,低声问萧士及。 萧士及摇摇头,“这我不懂。” 杜先诚两手叉腰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是深思地看着杜恒雪。 孙耀祖和孙许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疑不定。——杜恒雪想做什么?! 唯有孙正平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让开,让开,让我们过去。”堂下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这一次,是柳夫人带着柳家的下人过来了,还有桂竹带着柳彩云生的儿子,和知书生的女儿也跟在柳夫人后头走进来。 桂竹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看见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闯进来,先将知书抓走,又把柳彩云放在门板上抬走了,还有孙耀祖、孙许氏和孙正平,这孙家三个主子,也被衙役一索子锁到官府。 桂竹的卖身契还在柳夫人手里,不敢私自逃走,便亲自去柳家报信,然后跟着柳夫人一起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京兆尹的大堂上。 柳夫人挤出人群,一看见躺在堂上那个面黄肌瘦的女子,完全认不出她就是自己的女儿,一把拉住桂竹问道:“你不是说姑奶奶被抬到京兆尹大堂上了?她人呢?”一边说,一边掂起脚四处乱看。 桂竹指着堂上那个睡在门板上的女子,低声道:“那就是。”说完低下头,不敢看柳夫人的眼睛。 “什么?!”柳夫人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扶着自己的婆子站住了,抬眼向地上那不像人样儿的女子看去,眼里的泪水唰地一下子流出来,“我的儿啊……”她哭叫着就要扑上去。 “拦住她!——公堂之上,岂容人喧哗!”许绍惊堂木一拍,厉声呵止道。 两个差婆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柳夫人。 柳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叫声十分凄厉。 “我的儿啊,才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柳夫人哭着,在那两个差婆手里挣来挣去,转眼看见跪在堂上戴着枷的孙许氏,柳夫人如同疯了一样对她叫骂:“你这个死虔婆!你把我女儿怎样了?!她生了病,你是怎样照顾她的?——你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听着柳夫人的话,杜恒霜眼前又出现了当日在梦中见到的情形! 那个低矮昏暗的屋子,躺在床上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全身散发着恶臭的女子,本来是杜恒雪,是她最心疼的妹子,雪儿…… 那一世,没有人来解救她,为她沉冤,为她昭雪,所以她在凄然辗转中死去。 在她死去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姐姐呢? 而那一世,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来解救自己的妹妹?! 杜恒霜心乱如麻,将自己的脸捂在萧士及大大的帕子里,低低地啜泣。 “怎么啦?”萧士及很是惊讶,“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跟柳彩云有交情?” 杜恒霜听了这话,顿了顿,居然哭不出来了。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