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已经死了,陈月娇是她住的那个院子的主母,金姨妈住在那里,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当是可怜陈月娇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龙香叶也被萧士及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气吓得不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站在离供桌不远的地方,瞠目结舌地看看萧士及,又看看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断啜泣的陈月娇,听见金姨妈的哭声,半晌才脸色铁青地道:“你这个逆子!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萧士及冷笑一声,托了托自己胳膊上的安姐儿,让她坐得更稳一些,并没有接话。 对他来说,动手远比动口要迅速。他不耐烦跟人拌嘴,能用拳头窝心脚解决的问题,从来不会再跟人罗嗦。 龙香叶看着春晖堂的下人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看见大爷回来兴奋的,还是看见陈月娇挨打兴奋的,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月娇以后怎么在萧家立足?老大回来,以后这个伯爵府都是他,月娇就是妥妥的伯爵夫人。她要主持中馈,怎能让下人看见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龙香叶便挥了挥手,对着堂上的下人道:“都下去吧,一个个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们的管事婆子呢?不用我再来一一招呼了吧?” 堂上的下人忙行了礼,如流水一样退了下去。 龙香叶就对自己的大丫鬟荷蕊和梅香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大奶奶扶起来,送到暖阁去?再派一个婆子去请郎中。唉,自从诸郎中去世了,咱们家就没请到什么好的郎中了。” 说起诸素素,自然想到跟诸素素一起葬身火海的杜恒霜。 龙香叶也抹起眼泪,对萧士及道:“你媳妇儿去世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也不能把气撒到别人头上。”一边说,一边跟在荷蕊和梅香身后进了暖阁。 荷蕊和梅香一边一个架着陈月娇,金姨妈在旁边哭得泣不成声。 一行人进了暖阁,只留下萧士及、平哥儿、安姐儿,还有萧义,以及欧养娘和知数,候在外面的上房里。 欧养娘和知数这时候才过来给萧士及行礼。 欧养娘满脸羞惭地道:“请大爷恕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大少奶奶。” 萧士及对杜恒霜的下人一向温和,闻言忙道:“欧养娘不必这么说。”顿了顿,又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晚些时候会带平哥儿和安姐儿回老宅,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回去。——平哥儿、安姐儿需要人照顾。” 欧养娘和知数忙应了,立即回去收拾东西不提。 萧士及就对萧义点点头,让他在外间等着,自己低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平哥儿。 平哥儿正扬着头,一脸孺慕,又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萧士及想了想,将杜恒霜的牌位给安姐儿抱住,自己弯下腰,伸出另一边胳膊,稍一用力,将平哥儿也抱了起来。 两个孩子在萧士及臂弯面对面坐着,对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平哥儿胆子大一些,问出了安姐儿不敢问的问题,“您……您……是我们的爹爹吗?” 平哥儿和安姐儿才满了三岁不久。 萧士及想起来刚才好像没人跟两个孩子介绍过自己的身份,脸上的神情不由缓和下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平哥儿有些激动,规规矩矩坐在萧士及臂弯,颤声道:“刚才……刚才……祖母说,母亲是抱着您的牌位嫁进来的。我知道,母亲是嫁给我和妹妹的爹爹……所以,我可不可以说,您就是我和妹妹的爹爹?” 虽然是小心翼翼地问话,可是平哥儿那双和萧士及一模一样的幽深黑眸里,闪着希望的光芒。 小孩子这样的一个期望,任谁都无法说一个“不”字,更何苦萧士及本来就是他们的亲爹,一时喉咙间都有些发堵。 “……是,我当然是。”萧士及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才哑着嗓子道。这孩子可真聪明,才三岁,就从大人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了萧士及的身份…… 他刚回来,身上风尘仆仆,还有些味道,就连他自己闻着都不舒服。 可是两个孩子听见这句话,一点都不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反而齐齐欢呼一声,不约而同抱住了他的颈项,欢喜着道:“我们有爹爹了!我们有爹爹了!” 清脆的童音在上房里回荡,听得在一旁站的萧义都忍不住又拿袖子抹了抹泪。 萧士及被两双软软的小胳膊抱住颈项,鼻间闻到的是两个孩子清爽中还带着乳香的味道,心里也被熏得软成一片。 若是霜儿还在,若是霜儿还在,他们一家四口,不知要乐成什么样儿…… 萧士及连忙抬起头,望着上房的藻井屋顶,硬硬地咽下自己痛彻心肺的苦和难以言说的痛。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