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谢识衣留下的血迹,又把神宫从门口到大门的路走了一遍。 每次念到四十一就会走到尽头,视线直面这扇森严紧闭的大门。 言卿的魂体半虚半实,于是脸也苍白脆弱,好像马上要散在天地间,他瞳仁乌黑,静静地看着庄严肃穆的青石门。 沧妄之海是神的居所,无处不在的神息使得他即便没有身体,痛苦也清晰剧烈。 当初谢识衣离开时,白衣染血一步一落痕,现在这条路,由他的血将痕迹重新覆盖。 他数了很多个四十一。每次念着那些数字,心才会静下来。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现在冷静下来。 门的另一边谢识衣在做什么,言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魔神在他脑海里尖锐地说着各种话。 言卿没理她,转过身,从门口往回走,数着步伐。规律有序的数字,让他保持理智,不受干扰。 魔神又气又急:“言卿,你不能让他获得南斗帝君的传承,他到时候一定会杀了你!”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魔神咬碎银牙:“言卿。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你杀了他,就能占据他的身体,获得他的天赋,我保证,你会在百年内成为天下第一。”祂越说越激动:“到时候谁在你面前都会跪拜臣服,谢识衣又算得了什么?” 五步、六步、七步、八步。 魔神幽幽冷笑:“言卿,你不会是舍不得对他下手吧。” 九步。 言卿停了下来,他声音沙哑:“你好吵。” 魔神神色瞬间扭曲,但祂还是缓了下来,放柔声音说:“言卿,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害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言卿一下子脸色苍白。 ——现在你死了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好处,你可以相信我!我能看见,谢识衣,我来指引你! 凝血结痂的心脏好像再一次裂开。言卿忽然想笑,可是唇角实在是扬不上去,疲惫又麻木,轻轻地说:“原来我也好吵。” 他重新看着前方。海水变幻的光影自上而下,将废墟宫殿分割,尽头一半明、一半暗。路上鲜血蜿蜒如长蛇,是他的、也是谢识衣。 这条路他数不下去了。 春水桃花那天,谢识衣想要一把伞。 从这走进神宫的时候,谢识衣是不是想要一把剑? 魔神被他的执迷不悟气到发狂:“言卿,你难道要在这里等着他出来杀了你?你就那么自甘下贱?” 言卿没理会祂的激将法,坐到了废墟的一块石头上。 他的头发很长,垂落到了地上,平静说:“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出不去沧妄海,也进不去那扇门。除了呆在这里我还能干什么。” 魔神就等着这句话,碧绿的眼眸跃跃欲试,她暧昧蛊惑说:“言卿,现在你闭上眼,识海对我放开。你把你的身体交由我掌控,我可以替你去杀了谢识衣。” 言卿听完这话,脸色瞬间煞白,有种想吐的感觉。他手指颤抖地扶着黑石,五脏六腑翻涌,弯下身,居然也真的干呕起来。 干呕着干呕着,然后轻轻地笑了下。 他能清晰察觉到身体里这团黑雾的阴毒邪恶。可他无法让她闭嘴,也无法驱逐她,就如附骨之疽。 这是长在骨髓里的毒疮。 原来真的那么恶心啊……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