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绢擦拭了半天反倒把衣服弄得越来越脏的坂口安吾放弃了,他最后摘下眼镜,翻过手绢,用干净的那一面抹了抹透明镜片上沾上的雨珠,便有些粗暴地把手绢塞回了兜里,有些郁闷地跟太宰治打了招呼,太宰,你也在啊。 他没注意到太宰治身边的津岛怜央,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又静谧,桌、椅、吧台、酒杯、调酒师和酒客都拖着纤长的、浓郁的、错落交织着的黯淡影子,津岛怜央的个头又小小的,坐在太宰治的里侧,被他的影子遮蔽着、保护着,丝毫不显眼。 老板,要一杯威士忌。 坂口安吾敲了敲木质的吧台,熟门熟路地点了单,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好让喘气能顺畅点,又转头看向太宰治,问道,要喝点什么,今天我请你。 太宰治也并不推脱,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那种可以理直气壮地花别人的钱的人,毫不客气地开了口,说,来一杯番茄汁,再来一杯消毒水做基酒的鸡尾酒,感谢。 都说了没有那种东西的,想要为难人也要有个度啊。坂口安吾几乎是反射性地吐槽道,转头对调酒师说,老板,给他一杯波本就可以了。 诶太宰治瘫倒在了泛着温润木质光泽的吧台上,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安吾还真是小气鬼啊,明明说好了要请客的,结果却不让我自己点 坂口安吾微阖着眼,拉开吧台椅坐到了太宰治的身边,就算是任由你点,你想要的那种酒也绝对没有他的话语说到一半,微微卡顿了一下,太宰,你刚刚是点了两杯饮品吧,还有谁要来吗?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没有哦。太宰治说道,他用近乎开朗的神情,掐着腰把津岛怜央举了起来,展示给坂口安吾看,我只是把这孩子带来了。 津岛怜央眨巴眨巴着眼睛,也用同样开朗的神情,抬起手跟坂口安吾打了招呼,脸上是天真又烂漫的笑容,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的名字是津岛怜央哦。 他还是没能改掉习惯,下意识讲了原本的姓氏。 不过太宰治也没有一定要他改掉的打算,便不怎么在意,反正只要身份证明上填写的姓氏是太宰就可以了。 坂口安吾脸上的神情是一片空白。 在那沉默的、令人窒息的瞬间过去之后,坂口安吾冷静地开了口,太宰,诱拐儿童是犯法的。 他看向太宰治的目光是难以言喻地复杂,虽然知道你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森首领身边学习做事了,但也没必要连这种变态的癖好都一起学过来吧! 坂口安吾像是看着误入歧途的少年一般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趁着这孩子的家人找上门来之前赶紧把他送回去吧,我可不希望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最后要以这种罪名入狱。 你在说什么啊,安吾?太宰治把津岛怜央放回他自己的位置上,转头无辜地对坂口安吾说,我才没有诱拐儿童呢,怜央本来就是我家的孩子哦。 怎么可能。坂口安吾扶了扶额,我们一个星期前才见过吧,那时候你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单身汉呢,整天把酒吧当家,睡一觉起来就去上班。短短一个星期,我可不相信你能从哪里变出一个孩子来。 其实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但坂口安吾实在是看透了太宰治那糟糕透顶的性格,颓丧、阴暗又毫无求生欲,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随时可能因为一时兴起死在哪场枪战,又怎么照顾小孩? 而且在太宰治的档案里,他很小的时候就变成了孤儿了,此后一直跟在森鸥外身边,跟原先所有的亲人朋友都断了联系,所以也根本不存在哪个远方亲戚拜托他照顾小孩的可能性。 如果你只是为了好玩才把小孩偷出来的话,我劝你现在就把他送回去吧。坂口安吾说道,他家里人会着急的。 太宰治没有回话。 一杯威士忌,一杯波本,一杯番茄汁。调酒师温润又沉稳的声音响起,请慢用。 恰巧酒饮也好了,太宰治端起放在他面前的那一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晶莹剔透的酒杯里,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冰球滚动着,与杯壁碰撞,击打出清脆的声响。 安吾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太宰治的面上是带着浅浅笑意的,他用手撑着脸颊,侧头看向坂口安吾,我和怜央长得不像吗? 但坂口安吾还是察觉到了。 太宰治有些不高兴。 坂口安吾微怔了一下,隐约意识到太宰治这一次或许真的不是在像之前那样玩闹。 他是认真的。 调酒师适时地给太宰治空了的酒杯满上了,清澈的酒液倒进了盛放着冰球的酒杯之中,缓缓满涨了起来。 抱歉,坂口安吾有些结舌,他说道,你说你跟那孩子长得像的意思是 他不太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 嗯,就是安吾想的那样哦。太宰治坦然地说道,他鸢色的眼瞳之中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