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去看医生了。”荆璨说。 贺平意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调整情绪。 “医生说什么了?” 荆璨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医生说的我都懂。其实……我一直也有研究自己的病的。” 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实验样本,观察并记录着自己每一个阶段的变化。都说久病成医,荆璨敢说,自己现在的理论知识,并不比赵医生差。 “可懂,不代表能控制,这是最让我害怕的。” 思想不能支配一切,这是一种绝望又无法扭转的境地。 “比如我明明知道新年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我还是会想,如果我不喂它,不管它,它是不是还可以自己好好活着,我还一直觉得,刻意不理许何谓,是会伤害到他的。”说到这,荆璨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好笑?” 贺平意摇摇头,他把那个袋子放到一边,然后荆璨的一只手扣在自己的两只手的掌心里。 “不好笑,”贺平意说,“单单是看画,我都觉得新年可爱,如果我能看到新年,我也会舍不得它。至于许何谓……怎么说也是陪过你的朋友,你心软,会这么想很正常。” 荆璨动了动手指,蹭着贺平意有些湿润的掌心纹路。 “可这说明我真的病得很严重。”荆璨做了一个很长的停顿,嘴角也在这时垮了下去,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这么多年,我只不过在不停地转圈子,从发现一个幻觉,远离他,到产生另一个幻觉,陷进去。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可那根本没用。” 荆璨说这话时透露出无限的沮丧,贺平意捏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才抬头,轻声问:“多长时间了?” 这样孤立无援,兜兜转转的日子,究竟有多久了。 ”第一次被人说我在和空气说话,是在小学的时候。但……出现幻觉应该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爸爸答应我,如果我那次考试考得特别好,就送我一辆四驱车,我半夜醒来上厕所,看到床头真的摆着一辆四驱车。我特别高兴,根本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当时就拆开、组装好了。可是到了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四驱车不见了,房间里没有一点痕迹,它好像从来没存在过。而且我爸爸并没有提过,好像……他从没给我买过那个四驱车。” 荆璨对事件的记忆,其实是相当清晰的。这个世界上有人是以文字梗概的方式在记忆,有人是以画面的形式在记忆。荆璨属于后者,而且记下来的都是极致细腻的画面。所以他至今都能清晰地记得和那件事相关的每一个场景。四驱车车身的每一个细节,盒子是被他从哪里破开的,第二天早餐的餐桌上有什么,甚至,他连荆在行和宋忆南穿了什么样的衣服都记得一清二楚。 记忆清晰,所以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和梦里重映,而后便是更加深刻地继续加深这段记忆。 “那时候没意识到,后来回想起来,那应该就是第一次出现幻觉吧。” ”渴望什么的时候,就会有幻觉吗?” 荆璨点点头。 “四驱车,朋友,网球,还有……” 荆璨说到这便停住,而后长久地,静默地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 “还有什么?” 贺平意的另一只手一直在不停煽动,蚊虫再没来扰。 还有你。 荆璨这么想着,却没说。 “还有很多。”他说,“所以我会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未来。” 是的,他害怕未来。荆璨从没对人说过,甚至自己都没敢把这个结论在自己的心里念出来过。他不喜欢懦弱,他可以用理智决断去放弃,但不愿承认自己是畏惧。 “贺平意,你知道吗,这个病有很大的概率会伴随我一生。我也知道一些得这个病的人,有名人,也有我身边的人,他们要么就是到死都在和精神分裂症作斗争,要么,就是因为幻觉,做出了伤害自己或是其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