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素怜他幼所失恃,远赴海岛多年,幸承无上皇夫妇恩泽,亦算是替她和其他叔伯兄弟尽孝,因而重之爱之;外加众子侄中,宋思锐品貌才华均为上乘,难得无争权逐利之念,深得她欢心。 可此刻,他竟为维护恩师兼丈人,企图公然蒙蔽她? 女帝怒意腾涌,正想大声呵斥,一口气没接上,忍不住咳了起来。 “陛下息怒!”皇夫和公主急忙抢上扶住她,请她落座。 赵王忙道:“快!快请传御医官!” “不妨事……”女帝抬手制止弟弟,顿了顿,直视跪地的四人,“你们,把话说清楚了!否则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按欺君罪论处!” 林昀熹怆然闭目,终于明了父母和丈夫为保住属于她的一切,承受着多大压力! 但方才遇险境况,她一心替那孩子为质,以她的急性子,自然不可能真等到宋思锐派人以池访作交换。 是她冲动下把至亲拖入了深渊? 绝望之际,忽听身畔沉嗓从容不迫:“陛下,臣和岳父母并无蒙蔽圣心之举!昀熹确实是他们二位的嫡亲闺女,因八字与六亲相冲,且儿时体弱,染了恶疾,暗地里送去东海七十二岛养病。” “八字相冲”是他信口胡诌,但后面那句倒非凭空捏造。 “七十二岛?”女帝愕然,“若说靖国公之女生活在海外,那这些年……活跃在京的是何人?” “回陛下,那也林家的女儿,”林夫人泪流满面,“当年臣妇先后产下两女,因长女病弱,疑似保不住,故秘密送医,没敢上报。两女同名,一在膝下,一在江湖。 “长女昀熹承蒙老岛主厚爱,病愈后居留长陵岛,改姓以报深恩,原是要彻底与林家切断干系;次女则因我夫妇过分宠溺,屡屡犯错,祸及家门,去年已畏罪自杀。我们夫妇愿担罪责,急召海岛上的昀熹回来领罪,毕竟……她也是林家人。” 林夫人乃一族郡主,自恃有棠族王撑腰,胆子比丈夫大;加上靖国公府查抄前,为免连累友人,将宋思锐及亲友多年来往信件全数毁掉,外人根本无从查证。 这套真假混杂的说辞,语气处处流露痛心疾首,既带对家门不幸的哀怨,又具对爱女香消玉殒的悲切。 女帝一时愣住,须臾后怒道:“荒唐!” 林夫人垂泪续道:“昀熹在回京路上磕到头,只记得自己是林家女儿的事实,忘却了和三公子的情谊。说来,尽是我们林家过失。可臣妇恳请陛下明察,当初林家人各自流散,人人如履薄冰,怎敢再生是非? “蒙三公子不弃,于患难中力保昀熹,慢慢唤醒她的记忆,成就了这段姻缘。这两个孩子一心向善,并无过错,请陛下宽恕他们……” 林绍趁机再次伏地,语意坚决:“臣愿担责,求陛下放过这对小儿女!” “陛下,”宋思锐插话,“岳父岳母忠信仁厚,并非有意欺瞒,而是本着‘家事不外扬’,不为私利,更未曾损人……望陛下宽恩!”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连声恳求。 林昀熹眉目低垂,以掩盖眸底震惊。 诚然,若说她为真千金,阿微乃捡来的假千金,不光因容貌过分相似而遭人猜疑,亦同样算是欺君。 且林夫人似乎不愿将孪生妹妹算计林绍一事公诸于众,故而宁愿说阿微是亲骨肉,早已自裁。 反正知情者若非做贼心虚、守口如瓶,便已被申屠阳灭了口。 而阿微与宋思勉订亲,则以“林家族亲林媚兮”之名,她岂敢公开承认自己是那位讨人嫌的“林千金”? 林绍夫妇将事情揽在身上,是确保女儿和女婿婚姻的合情合理合法,也为崔慎之护住崔家名声。 林昀熹心底漫过淡淡悲凉。 爹娘、她和宋思锐,不诱于誉,不恐于诽,可谓受屈而不改初心之人。 明明没犯过错、无害人之心,乃至本身是受害者,却要长跪于此承担罪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