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已将“海棠”、“桂花”、“兰花”等,一一抽了出去,大多也都想不到会是什么,纷纷探头猜测。 董灵鹫低头查看花签,一旁的慕雪华早已迫不及待,她跟着看过来,凭借着距离相近,悄然将她签上的几个字默念了一句。 ——“化境还真”。 化境乃佛家语,《华严经疏》有云“十方国土,是佛化境”,正巧佛门净土之地最爱水中芙蓉。而洗尽芳尘、去伪还真,又是诗人狂客多用来比拟花中君子之言,这四字倒也可以形容莲花,只是看起来却超过了以花为主,别有一种韵味。 往下看去,是一句诗,其上写到:“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慕雪华读完此句,心中有些不解——这花签果然只拿来玩玩罢了,怎么能说是在月晓风清快要凋谢时,才有人欣赏呢?皇兄皇嫂何等恩爱,做了二十年举案齐眉夫妻,若是欣赏,也早早就有人欣赏过了。 “……得此签者,有恨无情,可得造化,有情无恨,可得解脱。”董灵鹫的目光在签子上顿了片刻,又移下去,在末尾看了看,上面写着,“在席者依次陪饮一盏,莲花饮醉方可。” 她一边看,慕雪华已经跟着慢慢念出来了。她读完此句,众人跟着面面相觑……这么多人依次陪一盏,起码也有十几盏才是,还真是饮醉方可。 席上自然有几个心思转得快的,刚要开口打圆场,便见董灵鹫抬手压了压,手里抚着花签,微笑道:“既是天命所选,岂有不从之理?不必忌讳,就从皇后开始吧。” 王婉柔随即起身,原本女使仍想代饮,被她拦住了,喝了席上唯一一杯酒,对董灵鹫道:“母后雅兴,牡丹陪一盏。” 随后一饮而尽,用帕子轻轻擦拭唇角,还席坐下。 董灵鹫自然也陪她饮过一盏。 随后丽妃起身,脸颊泛红,说“罪过罪过,妾让母后添了大麻烦了。月季陪一盏。”说罢两三口缓缓喝下,有些不胜酒力,被扶着坐回去。 随后各嫔御依位分陪饮,董灵鹫来者不拒,从容以对,甚有千杯不醉的气度。 到了最后,自然由慕雪华最后相陪,她抬起酒杯,笑对道:“皇嫂还说这些孩子们要把妾身灌醉了,可惜妾却没有这个众人依次陪一盏的尊贵体面,只是签上说饮醉,究竟要如何,皇嫂才算饮醉呢?” 董灵鹫道:“若是不足,你们再来一轮便是。” 慕雪华道:“如此豪情,不该教您拿到花中君子,该是取到花中豪杰才是,一醉方休,妾一人陪了便可,可放过她们吧。” 董灵鹫微笑如故,眸光温和:“你焉知我未醉?量虽不到,世上却还有酒不醉人人自醉之说。” “妙解,”慕雪华赞了一句,“皇嫂圣恩,菊花陪一盏。” 董灵鹫自然共饮。 此刻月色已至,清风冷露,带着今日雨水的凉气,扫过殿内。 这一轮下来,下首有不少嫔御都有几分醉意,恰好时间不早,董灵鹫便做主散席,让她们回去好好休息去了。 众人依次拜别,董灵鹫吩咐过要特别关照皇后,所以月婉遣人收拾坐席酒具,而瑞雪姑姑则带着人送王皇后回凤藻宫。 众人退下去之后,慕雪华惦记着孙儿,今日也高兴够了,倒是没留下说话,回了西配殿。 慈宁宫的女使们依次近前,鱼贯而入,将一概物事撤了下去。董灵鹫扶着额头闭眸小憩,静静听着往来动静,忽然道:“取一盆温水来。” “是。”一个女使应声而去。 不多时,坐席酒具、糕点花签等物,全部被清了下去,只剩下董灵鹫面前的一张木案,她没动地方,旁侧只多出来一盆温水。 那个取水的宫人正要伺候董灵鹫洗漱,她便道:“不用了,你下去吧,告诉赵清好好善后,也不必过来了。” “是。” 她走后,董灵鹫亲手挽了下袖摆,道:“你跪下。” 这句话就算不提人名,郑玉衡也知道是对自己说的,他正有点“上房揭瓦”的心虚,并且又担心她喝了那么多酒会醉,老老实实地面对着她跪了下来。 董灵鹫却不是惩处他,而是将毛巾浸入到温水里,稍微拧了拧。她这双手用来做这种事,显得有些生疏不便。 毛巾湿润未干,带着温暖的热度,轻轻擦拭到他的脸颊上,拭去铅华,露出他清俊的眉宇和明亮如晨星的眼。 随着妆容卸去,她的手指也时有时无地触碰到他的脸颊。 郑玉衡闭上眼任由她动作,感觉到她指尖的轻点和触碰,心跳急促地收紧,克制着自己不顾气氛贴过去的意愿。 董灵鹫的手稍微一顿,将残妆擦去,屈指抬起他的下颔,低语道:“……这才是我的美郎君。” 作者有话说: 艳多烟重欲开难,红蕊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