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一时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去形容。 郑玉衡顿感自己语出冒昧,恐怕提及到了太后的伤心事,自责不已,刚要开口时,又听她道。 “守灵之时,哀家都没有哭一哭。”这时提起,董灵鹫不免有些悔,似乎觉得那时应该为他哭几声的,“孟臻病得太久了,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哀家手里攥着他的遗旨,无论是清田土断、还是延续一年不尽的剿匪调度事,都得有个人清醒着,没有为他哭的时间。” 她不得不清醒,清醒的人即便作痛,也没有为之沉沦的资格。 明德帝离世后,董灵鹫忙得彻夜难眠,阖宫嫔御的哀哭之声从夜间连到了天明,小皇帝给他爹守了三日灵,不寝不食。她那时除了身上的担子忽然又沉重了几分之外,几乎没有来得及产生别的什么感情。 就像是在孟臻临终时,她也没有对明德帝的询问作答一样,董灵鹫实际上是个很无情的人,她可以在最崩溃、最坏的情况下保持冷静,那是一种很清醒的冷静,而非麻木。 就这么忙碌地过了几个月,直到新皇登基后,董灵鹫才有喘一口气的时间。那时是冬日,大雪天,外头的梅花缀了满枝的雪,风一吹,就抖落下来,飘飘地坠进窗棂里。 董灵鹫握着笔沉思,抵唇思虑对策,想到一个或许可行的妙法,便下意识地道:“子荣,你来看看这……” 她抬起眼,扫了一眼孟臻素日与她共同理政时所坐的地方。那里放着一支蝴蝶穿花的花瓶,瓶身里插着几枝鲜嫩的梅。 孟臻,字子荣。 他不坐在那里,二十年来,董灵鹫第一次唤他,而得不到回应。 她一时怔住。 此刻,宫人绕进来关窗,窗纱一遮,外头的天光、雪光,一时朦胧黯淡下来,寒意顷刻消散于无形。 董灵鹫收回视线,笔尖上的墨已经洇透了纸。 直到那个时候,一种光阴摩挲的深深刻痕,才倾轧进她的生命里。董灵鹫终于从这分寂静和无人回应中,感觉到一股积累到极点的哀痛。 马车驶进宫门,深深宫禁,昏暗的树影笼着朱墙。 董灵鹫跟他道:“有时会想他的。” 她正面回答,毫无避讳。 郑玉衡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眼,抿了抿唇,垂首靠在她的腕上,低声道:“臣是这样被挑中的么?” 董灵鹫对孟臻的怀念,仅限于一个知己好友,至于夫妻恩爱之情,他们若是真的还有,也不会清清静静地过了五年。 她没有特别猜中郑玉衡所想的点,温和地道:“是因为衡儿生得太俊俏了。” 董灵鹫对他笑了笑:“看着舒心的人,放在眼前日日端详,也是人之常情吧?” 郑玉衡心中有些酸涩,可仔细一想,他之前确实没有想透娘娘对他的特别关照,如此的亲厚照顾,必定有个缘由,如今,他算是寻到了这个缘由。 他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从哪儿又找点了一点点安慰,小声道:“那他也没有枕过娘娘的膝。” 董灵鹫:“……什么?” “没什么。”小太医闷闷不乐地靠着她,飞快地说,“臣说先圣人真是一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小郑:先圣人真是个好人,把娘娘留给了我(感动) 前夫哥:?朕就该早点砍了你的脑袋。 夹子结束,浅浅掏个存稿箱三更叭! 第27章 次日, 神武军中。 洪豪酩酊大醉,被同僚们搬进马车上, 运回了府中。他还一路胡言乱语、时喜时悲, 追忆到往昔时,大哭不止,嚎得前后两条巷子里都能听见。 这事儿一出,洪豪再回到军营里, 这些本来就跟他不太对付的同僚们, 更是大开玩笑。 “洪将军这酒量不行啊。”对方大笑道, “拉着一个小太医的袖子嚎哭, 看把人家给吓得, 脸都白了。” “那太医本就生得白,压根儿没被吓住,说不定心里在想——哪儿来的粗鲁军汉, 灌了两口黄汤就浑认错了人,真丢神武军的脸。” “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