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倾了倾,甚至还浅浅笑了声,问:“洛彩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汇觉颔首,身边禅杖上的铜环被风吹得叮当叮当响动,一声声落出某种清脆的旋律。 “都好就好。”昭王看着那张不知多少年过去,愣是一点没变的脸,眼中隐隐沉郁下来,他接着道:“云迹酒楼柳二暴毙的事,本王已经听说了。这事,本王认为不妥,很容易惹祸上身。” “不瞒两位,这次来宿州城追查尘世灯下落的两位,身份上大有来头。皇兄早前传信给我,说若真到了必要时刻,宁可将鬼婴舍弃,也不能与她们面对面碰上。” 另一位听了这话,眼一下睁大了,当即也顾不上喝酒,诧异地连声道:“我们为这事付出了多大的心力,这说舍弃就舍弃,来人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昭王回答时并不看着他,而是盯着汇觉,一字一句道:“圣地传人,两个。” “两个”被他咬得极重,像是某种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警告和提醒。 那人眼珠子一下瞪直了,话语在嘴里转了又转,像是觉得颓然,又憋了回去。 昭王说话时,汇觉只盯着水面看,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听进去几分,等世界悄然安静下来,他才若有所觉地抬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额心那粒点上去的朱砂妖异得近乎滴出血来。 汇觉道:“不冲动,怎么让她们查上我,不查上我,鬼胎怎么降世?” 鬼胎不降世,她怎么能活下来。 “终究要走这一步,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差别。” 他这话一落,昭王近乎有种被完全看穿的错觉,他危险地眯起眼,发现汇觉神情自然,甚至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平静赴死,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甚至是盼望已久的一件事。 昭王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反而逐渐冷静下来,他思索半晌,索性将话摊开了说:“本王是凡人,仙门中的手段,汇觉大师你比本王懂。鬼婴诞生之日,若是没有大师的力量,则势必会吸干母亲的生气作为养分。” “我知道。”汇觉平静地抚了抚衣袖,而后与昭王对视,头一次露出认真而凝重的神色,一字一句话语说得十分之重:“我死,她生。” “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我死之后,昭王也别想着以防万一,斩草除根,我在她身上留有后手。但凡她受伤,王府鬼婴,还有这湖中的东西,将一件一件公布于天下人眼前。” “比起跟圣地交差,以王爷的本事,庇佑个普通女子,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昭王沉默良久,突然将酒盏往前一推,他徐徐站起身来,笑道:“大师放心,本王一向言而有信。” 汇觉深深瞥了他两眼,起身拎起禅杖,才要转身离开,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哑声通知:“那位圣地传人在我来之前到过她住的地方了,她在尘世灯上做了手脚,鬼婴若不想自身受重创,必会在三日之内出世。” “我不会管鬼婴。” “我只要她活着。” ==== 半个时辰之后,朝年捧着本书冲进执法堂偏房,他朝薛妤道:“女郎,查出来了。那树确实在谢家入住前就有了,而且很有古怪。” 薛妤接过书,一目十行扫下来,在看到最后时眼神冷然凝了一瞬,而后将书合上,道:“果然。” 迎着善殊和九凤的眼神,她简单解释了两句:“这槐树在百年前被种下时,当时的府里恰好没了一名女婴,这女婴也不是意外死亡,而是盼儿子盼疯了的亲娘听信了过路骗子的话,生生将她给溺死的。此后百年,这座府上前前后后有数十名女童死亡。” 那些怨气和阴气,全部聚在那棵槐树上。 “鬼婴无法覆在人类女子身上,她们承受不住那种力量。可若那女子并不完全是人,又同时怀有身孕,被鬼婴看中鸠占鹊巢,就说不定了。” “并不完全是人。”溯侑垂着眼,睫毛上都蒙上一层细密的汗,他不敢抬头,只是轻声吐字:“像,陈淮南那样的——”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