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 喜堂的门就在他面前又关上了。 万纪等人都一怔,听铁慈没有吩咐,又想这位女世子要泄愤,怕是有些场景不方便人看见,便也没闯门,如前守在门边。 听得里头游卫瑄高声道:“游筠为我设了这喜堂,今日确实有大喜事。少不得要庆贺一番。” 喜堂内,红烛高烧,她凤冠霞帔锦绣辉煌地立在堂前,对铁慈伸手道:“殿下请上座,且受我一拜。” 铁慈懒懒靠在太师椅上,托腮看她,闻言笑道:“这算什么?一拜高堂?” 游卫瑄也笑了起来,俏皮地道:“未为不可。殿下待我恩重,便如再生父母,便受我一拜又如何?” 不等铁慈笑着摇头,她又唏嘘一声,道:“殿下,说真心话,我是真想在你面前,和我在意的人,拜了天地。” 铁慈疑问地嗯了一声,游卫瑄轻声道:“我回燕南后,遇见一个士子,情投意合,两心相许,我便和叔……游筠说了,想要他为我们主婚,谁知道从此以后那士子便失踪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被游筠杀了。” 她拿起被放在案上的常远的灵牌,拔出短刀,将常远的名字几刀划掉,刷刷刷写上一个名字。 她盯着那名字看了半晌,神情渐渐转为痴然又凄凉。 那般神情出现在她天生明媚的容颜上,像晴空万里忽然随风卷来滚滚彤云,彤云之下,繁花半谢,月色不明。 像浪潮扑上礁石,恋恋不舍,再被海唤退。 像那些深藏的,隐昧的,难言的心思和情绪,终于在此刻唤醒,可也只许醒这一刻,放纵这一霎,一霎之后,月隐层云,风起长天,又是一场人世间七味杂糅的循环。 她将灵位紧紧抱在怀中,凄然道:“殿下,我这辈子不会再嫁别人了,趁着此刻,您就成全了我吧。” 铁慈指指地下尸首,“不嫌不吉利?” 游卫瑄冷笑一声,“让仇人眼看我心愿得偿,再也无力干涉,这明明是喜上加喜。” 她面对铁慈,抱着灵位,铁慈看不见灵位上的名字。闻言一笑,当真起身坐了上位,却没坐在父母位上,只是在旁侧首位上坐了,算作观礼的贵客。 “一拜天地。” 游卫瑄轻声道,抱着灵位对着供桌参拜。 “二拜高堂。” 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游卫瑄将牌位放在西边地上,自己站在对面,牌位放得有点斜,从铁慈的角度,能隐约看见几个字,却又有些反光。 “等会。” 铁慈出声,下位走了几步,眼睛盯着那牌位,想要看清楚一些。 此时。 牌位斜斜向着铁慈。 铁慈走到游卫瑄身边。 屋外忽然起大风。 风卷了没关好的喜房门,砰一声撞在墙上,引得喜堂外的人们都看过来。 然后就看见铁慈和游卫瑄错身而过那一刻。 游卫瑄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扎入了铁慈的小腹。 “……” 一霎死寂。 站在靠门边最近的万纪宛如当头被雷劈下。 女世子用来刺杀殿下的那把刀,是他借出去的刀! 万纪一瞬间险些吐血,急怒攻心。 门外人群里,还有一个人,猛然抬头,正要大喊,却被人捂住了嘴。 喜堂内,死一般静默里,铁慈捂着小腹,缓缓抬头,五指间鲜红潺潺。 她盯着游卫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游卫瑄格格一笑,看也没看外头目瞪口呆的人群,只是捡起地上的灵牌,凑近铁慈:“殿下,现在看清上面的名字了吗?” 乌木的灵牌上刻着的名字露着木底的白茬,再被铁慈不断滴落的鲜血染红。 慕容翊。 铁慈盯了那名字一会儿,缓缓抬头看向游卫瑄,声音又轻又飘:“……为什么?” 游卫瑄也轻声道:“我觉得你该懂我为什么的。” 王族,皇家,本就是世上最脏最黑暗最难以生存的地方。 王族皇家作为继承人的女子,更是难上加难。 你在那样的地方长大,你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活下来,走出去,还要坐上去,该有多难,多难。 为了这些对男子来说不算很难的目标,我们可能要付出更多更惨重的代价。 我们也会受到更多的质疑和磨难,在这到处充斥着强权男子的声音的世道。 我们做出的一切,哪怕是微小的进步和成就,都会被抹杀、覆盖,甚至被取代。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