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实务这一项,虽几经波折,始终没有取消。虽然每年自愿参加实习的学生越来越少,大多数人志向高远,埋头读书,一心要踏过科举的龙门,不愿在地方琐事上浪费时间,但终究还是有些对科举无意,或者无望的学生,选择进入地方管理部门,去体验各行各业各阶层的生活。 讲台上站了两位学生,一位面容平常,气质有些畏缩,站在讲台上讪笑,时不时抹一把汗。一位则面容英俊,颇有些气宇轩昂,站姿四仰八叉,看人的眼神眼白过多,总像没事在翻大白眼似的。 不知怎的,铁慈总觉得这位有点点眼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各方面天赋都不错,但向来有点脸盲。 教授实务的助教介绍了两位师兄,一位刚刚从大名府下东明县实习回来,在先生的催促下,期期艾艾说了半天,说自己在县衙工房呆了一阵,后来又去了河泊所。说县令如何和蔼,河泊官待人如何亲切,待遇颇为丰厚,常得渔民感谢等等。听得众人颇为向往。 有人悄声道:“那位师兄我以前见过,家境贫穷,往日穿得很是寒酸,如今倒齐整了起来。” 铁慈看着那学生一身光鲜,和他气质颇有些不符,想起一事,便问道:“请教师兄,东明县境内有景江支流,那一段水域流急,容易淤堵,因为地势的缘故,雨季水位高涨,当初云渠修建时,特意在东明县三白河加高河堤,并要求年年加固。去年夏季多雨,水位如何?河堤可曾加固?派遣河工多少,工程多久?” 那学生怔了一会,道:“这个……当时我也不在河堤上……不过去了不少河工,工房也有拨银子出来,河泊官亲自监工……具体时间……我也……” “河泊所主管渔业渔税,丈量水域,课业渔利。既如此,师兄可知当地渔民多少?水域几许?渔课课额几许?” “这……这个属于内部要务……我……我无从得知……” 铁慈笑了,优雅一抬手,示意“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以后这位若是能考中,她跟他姓。 实务先生也皱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实习这事,用了几分心,单看各人。混日子的多了是,毕竟实习回来是会有推荐名额的。 轮到第二位,那人自称姓木,一点也没受前面那位尴尬的影响,颇有些滔滔不绝,他说自己没有去县衙,而是深入大山,去招抚一批山匪。那批山匪往日里劫掠过往客商百姓,扰得民不聊生,因为大山连绵,神出鬼没,连招安都没法子。他去了县衙后,便领了这么一件要差,亲自去了山中,寻找了好几日才找到那帮人,却不过是一群破破烂烂的山野之民。那些人在山中,竟然还养着一帮老弱妇孺,为了养活那些老弱病残,才做了山匪。他们对外人很是警惕,但对于有学问的人很是尊重,因为深山里缺一个教书先生。他为了取信他们,就教那些孩子读书。 听到这里铁慈都是赞赏的,这位也算是有勇有谋了,一介书生,敢孤身进山招安山匪,足可嘉奖了。 然而随即那位可歌可颂的师兄话锋一转,说起山里的那些小崽子,如何的穷、脏、蠢。三字经教了三遍还不会背,深山里物质如何匮乏,人们如何穷苦,日子如何无聊,这些人竟然还不肯出山…… 他说起那些百姓的穷苦十分生动,眉飞色舞,书院学生,尤其甲舍学生,大多出身优渥,便如被打开了新天地,听得一惊一乍,惊叹不绝。有些敏感的,还抹起眼泪。 铁慈抱胸淡淡看着,想起初来时看见餐堂水池捞饭的同窗,那些人捞饭也不是一日,这些同情心泛滥的少爷们似乎也没看见。 大抵此刻的眼泪水都是属鳄鱼的,需要的时候流一流以示我依旧忧国忧民也便够了。 那书生见众人捧场,洋洋得意,环顾四周,却见铁慈一人表情淡淡,看向窗外,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