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卿的两年里,翻了近百桩冤假错案,甚至不惜得罪了官场上诸多人。” “腓腓,你想得没有错,这个人正是你的爹爹。”他垂目看着她的睫毛,宛如一双乌黑蝶羽凄凄地翕动着,“他年幼时面对乡绅的威胁时能铮铮有声,为官在职时在官官相护的情形下依旧能够微言大义……腓腓,像你爹爹娘亲这般好的人,他们心疼你遭受蒙骗不说,又怎么会责怪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认贼作父?或许他们知道了你因自责而消沉至此,或许会更伤心。” 光影中,江晚宁耷着眼皮子,呆呆看着书册上的字句。 他见她怔住,想将书册从她手中抽出。 谁想她却将书册一把捧入怀中,紧接着一颗豆大的泪珠子“啪嗒”一下落在江愁予空荡荡的手心里。 “这……这本册子从何而来?” 江愁予看着她,坦言道:“为我所著。” 江晚宁顿了顿,想起来最近几天总是不见他踪迹,想必他是忙这件事去了。她心上蓦地升起一种无所适从的酸涩:“……昔日我爹爹被朝中官员针对,之后又被楚国公给……想必关乎他的资料很难搜罗。你、你是上哪里……” “早些日子我派人去了趟苏州,又遣人前往你爹爹娘亲在京畿住过的旧址那儿探了探。幸好当地有一家孀妇住在他们的邻街,便从她口中打听了你爹爹娘亲的不少事情。后来我向宁王求情,进了禁宫里的藏书阁搜集资料。”他摸摸她的脑袋,“虽说有三个晚上没合眼,好在找到了有意义的东西。” 他身子日渐憔悴,江晚宁常常能听到安白追在他后面苦劝他多休憩。 沉默了一会儿,江晚宁低声道:“不说你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情,我爹爹的事……还、还是要多谢你……” “腓腓是我的心头肉,为腓腓的爹爹撰写一本书册也合乎情理。”江愁予这段时间哪能听到她这般好声好气地和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一时有些情难自禁地亲亲她头顶的发旋,道,“更何况你我之间,不需你道谢。” 发顶上,霎时传来一阵酥麻之感,与此同时,她的心上蓦然涌上一股令她本人都无法解释得清的钝痛之感。她握住书脊的手轻颤,努力地忽视这番感觉,埋头去看书中的记载。 只是不知道是他撰写书册时笔触含蓄婉转的缘故,还是她对官场上的知识储备不够的缘故,江晚宁分明是认识上头端正的文字的,一个个却拼凑成她不认识的语段,读起来竟是异常晦涩难懂。 她抿抿唇:“这句话……” 江愁予见她眉目纠结:“当时只想着尽快将书册装订起来赠予你,还未来得及校对一遍便匆匆赶制出来了……腓腓看不懂上面的哪句?” 江晚宁哪能知道上面的聱牙之言,是江愁予为了诱她主动开口说话的刻意之举。 光晕中,她的指尖滑向书页上的某一处。 “这里啊……”他自后将她搂住,下巴自然而然地搁置在她的颈窝处,“为了验证你爹爹从前所行之事更加可信,我便在里面添注了几句屈子的言论,读不懂其实也是无伤大雅的……往后几页也是如此。” 江愁予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又领着她往后面翻了几页。直到子时时分,才在她殷殷不舍的目光中,将书册搁在房间的高柜上。 “暂且歇下罢,我明日领着你继续看。” 江晚宁自然不依,甩开他的手,昂着脑袋看着高高摞在柜上的书册。 “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这还是你我在楚国公府时腓腓对我说过的话……这话对我来说是大有裨益的,怎么反用在腓腓身上,腓腓便同我耍赖皮了?”江愁予笑叹道,“除夕之夜独我给腓腓备了礼,也不见得你回一份。这是不是意味着,要是腓腓不听话,我送给腓腓的书册子可随意收回了?” 话一落地,江愁予便有些后悔了。 周清章夫妇的地位在她心中可不是一般得重,他拿没收书册的事情打趣,落入她的耳朵里或许就是一种变相的威胁了。果真如他所想的,她的神情在一瞬间里变得慌乱而迷惘,竟是爬下了窗台,赤足迅速地跑进了室内。 “腓腓!”江愁予快步跟了进去。 “方才那些话是我同你开玩笑的,并非是变相地威胁你同我服软!即便是你一天天地同我冷着脸,我也是甘之如饴的!”他一把掀开红绡帐,看见她整个人都缩在被褥里,装睡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不免一怔。 竟不知有多久,没有见过她如此娇俏灵动的模样了。 江愁予褪了身上外衣,上去将她拢在臂弯中,道:“莫要装睡了,我知道腓腓醒着。方才的那些话皆是我口不择言……我撰写那传记本来就是送给腓腓的,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腓腓说是不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