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梦过后,江晚宁在此后的夜晚便再也没有安生过。尽管江愁予命人在香炉里添加了重量的安神香,且他亲自调配了助于睡眠的药丸,江晚宁要么睁着眼睛熬到白日,要么是浅浅睡眠,一晚上断断续续醒好几十次。 她的状态在白日里更甚恶劣。 她餐餐吃不进饭食,即便顶破了天一顿只能喝下一小盅甜汤、稀粥类的流食。她一个人不敢在房里呆着,大多时候是江愁予陪她,偶尔江愁予忙起来则要凉夏冬温伴着。 她渐瘦了。如一只破败的布娃娃一般,精致的脸颊上呈现出一副干瘪的神情,薄薄布料下包裹的棉絮被掏得空虚。 府上侍女们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她,唯恐她出事。然而小半个月过去了,除去江晚宁的脸色愈来愈憔悴、身形愈来愈萧条之外,府上的另一个人却出了事情。 彼时江晚宁正浑浑噩噩地坐在秋千上赏看雪景。 她看着安白一路给他搀进房间,也仅仅是看着,一动未动。 过了好半晌,安白走到她面前转了一圈后便折回了。 约莫半柱香后,安白又来回走了几圈。 江晚宁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地看了他一眼。 “夫人,郎君今早去宁王府上议事了。”安白仿佛有了和她交谈的借口,快步上前,“他近来身子不好您应当是知道的,巳时时候他咳了好些血……宁王见他状况不好,便准他回府歇息一段日子,把杜家的事情交给了旁人做……郎君这段日子辛苦,夫人应当是看得出的。您要不,去屋里看看他?” 江晚宁穿过罅隙,看向安白身后。 安白一怔,踅身看去,见江愁予换了身闲居的衣裳出来。 他看了安白一眼,道:“多嘴。” 安白面含忧虑地看他一眼,无奈退下。 秋千架上,江晚宁半仰着头有些出神地遥望着包裹着冰莹的飞檐翘角。鬓边的家养海棠在袭人寒气中半垂不垂,一如她纤浓的睫目,将苍白得她衬托得鲜妍。 江愁予立在她面前,一手握着秋千上悬系的绳索,另一手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唇瓣。 “敢问花好汝颜好?” 他笑而自答道:“花好,汝更窈窕。” 这段日子他一直有在哄她开心,只不过江晚宁从不理会就是了。其实江晚宁能察觉到他搁在她唇上的指尖因为虚弱而微微发抖,也知道每每她夜里魇住后,他比自己更早醒来。她知道他彻夜不眠地照顾她,白日里不仅忙着公务,还会翻阅各种古籍来诊治她的失眠、梦魇和呕吐。凭心而论,江晚宁隐隐能察觉到他活得比自己还要辛苦一点。 古人常以“十围之腰,弱于绵柳”来自洽辛苦。这句话放在他身上,不外乎是。 江晚宁从不过问,也从不主动提及,仿佛这样便能耗空他的热忱、空减他的思慕。 然而现实好像不似她想的这般。 他轻轻环握她的手,无比珍重地放置在唇边亲吻了一下,道:“外边天气冷,要不你先进去罢?” - 江晚宁走后,江愁予默立于秋千边许久。 久到匿在树上的苏朔都看不下去了,翻身飞下了树。 苏朔动动嘴巴,想劝他爱惜身子。 恰逢江愁予抬目看过来—— “朔,我记得你说你认识江湖上的幻士?” 第43章 江晚宁的日夜不寐, 一一被江愁予看在了眼里。为了让她能够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他甚至将自古至今的医术全部都翻阅了遍。然而他用尽了书上的法子,甚至加重了安神药的剂量, 却依旧不见他好转。他原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最近却剑走偏锋地开始打听来自大理国的巫蛊之术。 可惜大晋严禁巫蛊之书,他一时之间寻不到记载巫蛊之术的古籍。 他原本认为此事不急, 可以再缓缓的。 然而昨夜她在惊魇之中说出的话,却彻底击碎了他的想法。 昨夜红绡暖帐中,她贴着他的胸膛半阖美目,差不离就要浅浅睡下了。谁知后半夜里两只脚丫猛一蹬被, 半睡半醒间睁开眼睛后, 不似平常惊魇后的慌乱哭嚷,而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头顶的帐子。她痴痴盯着某一处,口里尽说一些“我愿意和爹爹娘亲一起走”“我一个人走黄泉路不害怕”等等诸如此类的糊涂话。 不仅是江晚宁昨夜的状态令江愁予感到不安, 她所表现出颓丧的、死寂的精神状态更令他坐立难安。经历了昨儿个这么一遭,他自然辗转难眠, 于是挑灯看了一夜的奇异医书, 今早去宁王府上也是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