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不参与任何党派纷争,他和陆家便仍是这燕京城里最值得称赞的清贵宗族。 但他总归是个人,他有倨傲矜冷,他也有想摈弃畏惧害怕想要做的事。 袁荃临走时交代他,他要担得起三司最后的复审重担,因为走了袁荃,再没有人挡在他前面,荀诫完不成的事他必须顶起来,如果今日他因为畏惧三皇子,闭着眼当这件事不存在,往后便会有更多他处理不了的龌龊发生。 顾淮山说过,武将平乱,文臣安政。 威远侯府传到他这里成了彻头彻尾的文臣,但他终归是威远侯。 他和祖爷爷到底还是要殊途同归的。 —— 这一年的除夕夜,陆家分外冷清,只在前堂摆了一桌菜,那俩小伶人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曲儿,他也听不懂唱的什么,等他们唱完了,小厮领着他们到陆恒跟前,陆恒给了点赏钱,难得笑道,“以后不要唱戏了,这不是好行当。” 云梦捧着赏钱嗯嗯声。 香檀却懵懵懂懂,“可我们不唱戏能干嘛呢?” 陆恒被这句话问住,这种下九流供人逗趣的营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挥挥手,小厮把两个人带下去了。 他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菜。 墨砚进门恭声道,“侯爷,人提来了。” “带进来,”陆恒道。 墨砚便退出去,须臾押着韩云生入内,韩云生在诏狱里挨了顿打后叫人好吃好喝待着,还有人昼夜看护,倒过的甚是舒坦。 陆恒手指按着桌,墨砚便一脚踢到他膝盖,让他扑通跪到地上。 陆恒继续吃着菜,待吃到七八分饱,又喝了一碗汤,才放下筷子,乜着他道,“你猜有谁找过本官?” 韩云生扯了扯嘴角,“您认识的贵人多,我怎么会知道谁找过您?” 仆婢进屋来收拾碗筷,陆恒咕着浓茶漱口,自有下人递上帕子让他擦手,等这些都做完,屋里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陆恒才正眼看向他,“你在诏狱里差点遭人暗杀,是本官救了你。” “多谢大人相救,小的无以为报,”韩云生油盐不进道。 陆恒很随意的点着头,眼看着他笑,“我现在要是把你放出诏狱,你活不过今晚。” 韩云生直接没话说。 陆恒的手指点着桌子,嗓音中透着懒散,“就在前几日,本官放出消息,你已经供认出是谁指使你杀本官,不出五日,就有人来找本官,你已经是个没用的废子了,不如从实交代,说不准我还能酌情留你一条狗命。” 韩云生沉顿许久,反问他,“是谁找您?” 陆恒跟他对视,倏尔勾出一抹笑,“王家。” 韩云生的瞳孔微缩,旋即塌下肩膀,失声一笑,“确实是王家。” 陆恒眉尾轻挑,猜对了。 韩云生瞧他表情便知自己是被他诈了,但话已出口,再无后悔余地。 陆恒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回话。 “江都知府王泽选先付了我一万五千两白银,说杀了您之后,那剩余一万五千两会有户部侍郎王泽铭出给我,”韩云生说道。 “没了?”陆恒疑问。 韩云生回他,“没了。” 陆恒低笑,“你是去年十二月份来京的,为何要等到今年八月份才对本官动手?这中间八个月你在干什么?” 韩云生微笑,不答。 陆恒替他答,“登闻鼓是你的人敲的?” 韩云生便有点笑不下去了。 陆恒冷哼,“敲了登闻鼓,本官向外透露余家父子已死,转头本官的夫人便得知消息,本官倒是要好生感谢你通风报信。” 韩云生摊手,“是我叫人敲的。” “余家人死了,然后呢?”陆恒问道。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