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 “进了镇北这片山吗?” 低喃的女声悦耳非常。 陆承骁却只愿他从来不曾听过。 八宝已经跟了上来,他不知端倪,伸手就拨开了眼前一片枝叶,数丈开外的情景尽入眼帘,他也认出那是时常徘徊在陆家附近的乞儿兄妹,注意力却更多是被年轻的女子吸引。 哪来的这么个天仙一样的姑娘,还打听他家三少爷的行踪。 八宝看看柳渔,又转头瞧陆承骁,满脸写的都是震惊和八卦。 陆承骁一把将他向后扯了扯,堪堪避过柳渔转头打量的目光。 柳渔忽觉心突突直跳,下意识向北山方向瞧了瞧,却只见几只灰雀扑楞楞飞起。 男孩儿见她望北山,劝道:“姐姐别进山了,我听说山里有狼的。” 柳渔收回视线,点头谢过他的劝告,从荷包里取出十文钱递给那孩子,“去吧,带妹妹去买点吃的。” 挥手示意兄妹二人自去。 陆承骁隔着被撩乱的枝叶间隙看到这一幕,根本不知自己此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夸她能耐吗,还是赞她心机? 原来不止脚伤是伪装,所有的偶遇、缘分,全是一场又一场的算计。 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开,碎到陆承骁再怎样都拼凑不起。 有那么一瞬,他想出去,站到她面前。看一看当谎言被识破,面具被摔碎,她会是怎样精彩的神色。 可一双腿却沉重得像是要融进脚底的这座巍峨青山,生出万千根须,就从这方寸之地落下,扎根到地老天荒。 两个孩子走了,这一处静寂得除了水声就只剩下虫鸣鸟语。山里的陆承骁没动,仍旧藏身枝叶遮蔽之处,山外的柳渔在原地徘徊,时不时看一眼出山的小径。 一个山里,一个山外,隔着几重树木和一条山道,就那么站着,竟是谁也没有离开。 八宝站在陆承骁身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觉出了几分微妙来。 他拉了拉陆承骁衣袖,压着极低的气音,以口型问:“咱们不出去吗?” 是啊,不出去吗? 陆承骁也在心中反问自己,犹豫什么? 是不愿意全了她的又一次“偶遇”,还是不想见她难堪,抑或是他自己也无法面对。 或许都有。 陆承骁只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不作声,八宝也不敢再问,就那么陪站着。 他脚下是一步也不敢迈,脑子里已经八足齐奔了,要是到这时候他还瞧不出他们三少爷和山下那姑娘之间有点什么,那他就白跟在陆承骁身边三年了。 八宝只有一点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竟就一点都没觉察的。 他绞尽脑汁回顾他们回到长丰镇后的事,然后福至心灵地想起在陆承骁书案上看到的那个荷包! 他呆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山下那姑娘。 八宝这一年十五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岁了,结合前边听到的她与那乞儿兄妹的只言片语、陆承骁近来的反常,心里模模糊糊生出一个很不好的猜测来。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不禁暗暗朝陆承骁看去。 却见他的目光透过枝叶间隙,虚虚地,不知落在了何处。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