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八宝的小子赶着骡车转过屋角往铺子后院去了,不动声色寻了条能隐蔽自身,又能同时观察到布铺前堂和后院门口的巷子站定,没办法,她在街上久站,必然引人侧目。 她按下心来耐心等着,这一等便等到了巳时末,远远的,柳渔注意到陆丰布铺中严掌柜正送一个锦衣男子出来。 那男子窄袖劲衣,微侧着头正与严掌柜说话。 柳渔虽未瞧着他正脸,但仅一个侧影也足够柳渔将之认出了,正是昨日遥遥见过一面的陆三郎。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深吸一口气,右手在左袖中拂过,半低着头就向着陆丰布铺匆匆行去。 陆承骁被严掌柜一路送到店外,才辞别了掌柜,转身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怀中有什么陷了进来,又极快的空了,陆承骁将目光落去,身穿素裙的姑娘捂着额头惊惶急退,一声对不住,柔如天籁沁进心间。 他想道一声无妨,却见那姑娘已经放下了手,抬首看了过来。 四目相触,陆承骁撞进一双空灵如水的眸子里,像是误入一片比星空更璀璨绚丽的秘境。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霎感受到的震动,像是心间最柔软的一处被什么极轻极轻地撞了那么一下,有什么迷心摄神的情愫就那么悄然滋生,在他心间最隐秘的地方埋下、落定,未知在此后倏忽哪个瞬间就会生根、发芽、缠绕,及至绽放出这世间最芳美馥郁的花来。 往后想来,这般命定也似的相遇,哪怕此后知道这是她朝他张的一张网,他也仍就那样无可自控的一头扎了进去,谁掳获了谁,谁征服了谁,谁又为谁沉沦早分化不清,也无需分清,忆起来只是绵厚深长的甘甜与庆幸,庆幸他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然而此时的陆承骁对未来还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生命中至珍至重的那人已经站在眼前了,他只是瞧得怔住了一瞬,因为惊艳,一声无妨就那样忘在了怦然失序的心跳里。 十五岁的柳渔,还未有两年后明艳清冷的气质,却也已出落得人间牡丹一般,目如圆杏点秋水,唇若樱桃半含笑。 粉黛不施,已是绝色。 陆承骁瞧怔住时,首次近距离瞧清陆承骁模样的柳渔也怔了怔。 少年身量很高,离得近了有些迫人的那种,她退后几步,抬首才能看清他容貌。 也就是这一眼,柳渔忽然就明白了昨日林九娘因何会惊讶于她不认得陆三郎,也懂了那句长丰镇多少闺阁女儿想嫁之后未尽的余音。 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剑眉直鼻,眼似寒星,天然上翘的唇角和斧刻刀削般的脸庞,将公子如玉和英姿逼人奇迹般的揉和成了另一种卓然的气度。 这是一张轻易就能撩乱人心的脸。 柳渔相信,陆三郎哪怕没有不错的出身,不是长丰镇富户家的儿郎,只凭这张脸、这一身气度也能叫不知多少闺阁女儿为之心折。 柳渔的注视很短暂,守着礼教的分寸,一触即收,而后歉意地一低首,向左挪开几步就要离开。 不曾想,陆承骁回过神来也正要让路,俩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同一侧,双双一怔,又同时避向了另一侧。 两度避让,两度相对,陆承骁只觉一股热气从耳后直冲面颊,饶是他常日里人情练达,此时也面露窘然,竟不敢再动一步。 柳渔没想到会意外收获这样的效果,见陆三郎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渐渐染上绯色,英气逼人的高大少年此时局促无措得似乎手脚和目光都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忍俊不禁绽出一抹笑意来。 这一笑,娇憨又极尽妍然,配上腮颊上一抹浓淡相宜的薄红,一时俏面生辉若光晕波动,迷人醉眼。 那种怦然心颤的感觉又袭来,陆承骁不敢直视,慌得忙移开目光,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总算不失仪态地将挡住的路让了出来,只有彻耳的通红将他的紧张出卖了个彻底。 柳渔抿唇忍了笑意,福身致了个谢很快离开了,人走了好一会儿,陆承骁还怔在原地,目光落在街道尽头。 小厮八宝牵着骡车从铺子后巷出来,远远喊了一声“三少爷”,他才回神,转头看向八宝过来的方向时,余光扫到脚边一只荷包,想到什么,他俯身拾起。 粉白间色的荷包,布料是极普通的,只是上边绣的锦鲤碧荷活灵活现,朱与碧相映成趣,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是她落下的吗?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精巧的荷包霎时也烫手了起来,但想到这是方才那姑娘遗失了的,也不可能扔回地上去,女子的随身之物,若被旁人拾了去……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处置了。 八宝赶着骡车到了跟前,他勒住骡子,跳下骡车来要请陆承骁上车,十五六岁的小子,一双眼灵得很,还没开口呢,先一眼瞧到了自家少爷手中握着个粉白间色的东西。 意识到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