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瞪着柳渔骂:“让不让人睡了!” 柳渔眉头都未抬一抬,反问她:“要不你睡这边试试?” 一屋里两张床,柳燕睡的是规规整整的架子床,柳渔则是紧窄的木板‘床’。 柳康笙是木匠,柳家兄弟三个都随他学的木匠手艺,柳家也有自己的林地,家用的木材是不缺的,论理怎么也缺不了这么一张床,不过是时时处处要柳渔认清自己的身份罢了。 柳燕岂不知柳渔那张床响动难免,只不过借题发挥撒气而已。从前的柳渔从不会与她回嘴,今天的柳渔却不知怎么回事,虽也没强硬回过嘴,却时时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谁要睡你那张破床。”她窝一肚子气,转头裹了被子躺下了。 柳渔勾了勾唇角,之后倒是没再弄出什么响动来了。 这于她原是不难的,初入留仙阁那年,坐卧行走都有规矩,便是夜里睡了,睡姿也须得是体体面面的,教养嬷嬷夜里巡视,但凡睡歪了便是一戒尺,她早练就了入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时亦能纹丝不乱还是什么姿势的本事了。 何况她也根本睡不着,哪怕与柳家众人已经相处了一日,长丰镇也走了一遭,柳渔却始终陷在一种不知今昔是何夕的恍惚中,说到底是太离奇了,才叫她迟迟不敢合眼,只怕一合眼再醒来会发现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隐在心中更怕的一层,却是担心自己是否是什么鬼物,含怨而死才魂归柳家村来了,这却连深想一想也不敢。 一夜无眠,直至听到外边传来鸡鸣三声,才终于相信自己不是什么闻鸡鸣三声就会散了的鬼怪,终于信自己又活了。 ~ 柳渔一夜未眠,只在天将亮时才合了合眼,刚睡过去,又被柳燕一把推醒。 她高挑着眉斜覤柳渔,声音尖锐、语带嘲讽,“爹说不用你做粗活回头相门好亲事,你还真把自己当哪家的太太奶奶了,日头都出来了还在床上赖,多大的脸。” 柳渔头疼欲裂,一抹怒色清晰的在眸中闪过,不过看了看天色,想到昨日与那小乞儿约的时间,心知也确实不能再睡了,这才作罢,起身穿衣。 柳燕见她老老实实起床,得意的一勾唇,通身都舒泰了。凭什么她起床了,柳渔还能在被窝里睡着。 想到一直被村里人拿她跟柳渔比较,柳燕心中就全是不忿。 就因为她跟柳渔是一个娘生的,被一群长舌妇比容貌、比性情、比女红、比勤快,什么都要被她们拎出来比一比,比到末了她什么好名声也没落下,就得了个懒和馋的坏名声。 想到此处,又觉着很该让柳家村那些个爱论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们看看,她们嘴里那个哪哪儿都好的柳渔私下里是个什么德性,爹昨日才松口说不用她干活,这就立马现了原形,可见从前的勤快老实都是装相和不得不为而已。 不过柳燕的好心情也只维持到了柳渔打扮好的那一霎。 柳渔今天换了妆扮,不,确切的说只是换了个发髻,看着再寻常不过的发髻,没有发饰,只是几根素色发绳点缀,却哪哪儿都贴合柳渔这么个人,生生将她的气质又提上了三成。 柳燕不懂什么叫灵气逼人,也不懂何为空谷幽兰,她只是嫉妒得快要发了疯。 她不明白,丝毫也不明白,都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她和柳渔就差了那么多,柳渔用几根破绳子妆点也是玉貌仙姿,她戴上精巧的珠花也被衬得像个烧火丫头。 恰王氏进堂屋拎茶壶要去灶屋里打刚烧开的热水,见柳燕直噔噔杵在那儿,张口就训道:“在这里愣着作什么,这都什么辰光了,院子扫了吗?鸡鸭喂了吗?也就这一两年就要说人家的姑娘了,怎么眼里手上全没点活计。” 这原是她往常唠叨惯了的话,却不妨柳燕正满心的委屈,一时气得一把搡开王氏:“你就偏心柳渔吧,什么好的都是她的,坏的全是我的。” 这话中两意,一为王氏常夸柳渔,常训柳燕,二为王氏将柳渔生得貌若天仙,却把她生得只是比寻常姑娘头脸端正几分。 竟就因王氏没把她生得貌美恼恨上了,一跺脚出了柳家,又跑了个没影。 王氏被她这一搡,手中提着的粗陶茶壶差点就摔了,一时气得顿足想骂,又怕叫屋里的柳康笙听到了心下不快,抖着手生生把这一口气强自吞了回去。 王氏极怕柳康笙,怕到自己再气也不敢在柳康笙在家时教训柳燕一句,也会因为柳康笙说了一句不用柳渔做家里的活计,哪怕该接过柳渔活计的柳燕什么也不做跑了,她也不会动让柳渔去干活的念头。 堪称得上是惟命是从。 这也是柳渔确认自己重生后没想过从王氏这边找突破口的原因,靠不住。 这一早的另一个插曲,伍氏看到换了新发型的柳渔时眼冒精光。 那精光,绝不是一个妇人看到时新的装束打扮时的反应,其中的贪婪柳渔太熟悉了,红娘子每次新买到有潜力的苗子时眼中迸发出的便是这样的精光。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