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点说,每说一个字都很谨慎,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的深思熟虑。 “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就如带她回来的那缕神魂所做的决定那样。 九州内现今单打独斗无人是他的对手,他们受他计划所扰,已无彼此信任联手的可能,最大的隐患是紫光所在之处。 她若肯……他会付出全部去保护她,哪怕要他再死一次。 终于说完这些话,解离尘眼底流露出一种放纵的悲观来。 他曾摒弃所有的善,以此来保护自己。 现在又被这细小的善吸引,驱使着做出可能会彻底泯灭所有希望的选择。 露凝觉得他有些“如释重负”,好像结束了所有的挣扎和矛盾,一了百了。 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明明之前非常坚定地要离开,如今他这样毫无保留地道明一切,将最糟糕的结果摆上台面,她本该更坚定不与他有任何牵扯,这才是常理,可她反而有些说不出重话了。 她正矛盾的时候,解离尘忽然捂着心口坐到一旁,紧绷的肩颈松开,眼睛的暗金变得越来越明丽,脸上缓缓露出她最熟悉的冷清却温和的浅笑。 露凝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过去的他回来了。 她下意识往前一步,又想到什么似的顿住。 解离尘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直到嘴角缓缓沁出血来。 露凝回过神来,已经在拿干净的帕子上前替他擦拭嘴角。 “这是怎么了。”她皱着眉,眼睛红红,面色发白。 解离尘低下头,微闭眼说:“无妨。” 确实无妨。 只是从在修界见到她开始,神魂中那缕善就一直在与全部的他做斗争。 明明都是他,却好像分割成了两半,在他伤害露凝的时候也折磨着他自己。 他一直强撑着神魂的激烈争斗,到现在才算和平下来,更多的他向那缕本该不堪一击的善俯首称臣,两相融合,变成了完整的他。 现下这些血只是神魂动荡留下的沉疴释放罢了。 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露凝却没法不当回事,因为他真的一直在流血,擦干净又会流出来,她手帕很快被血湿透,刺鼻的血腥味勾起了她不太好的回忆,她脸色越发白了。 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你想看见解离尘步父兄后尘吗? 他显然在筹谋一些极度危险的事,你想看到他像母亲撞死在墓碑上那样血流满身,离你而去,你却什么都没做,远在天边,甚至都不知道他死了吗? 找不到答案。 露凝的手一点点落下,在彻底坠落前被解离尘握住。 他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捏了个诀将血迹清理干净,声线低沉,夹杂着几分生疏却动人的柔和。 “别怕。”他说,“你看,干净了,没有血了。” 解离尘将嘴角的血迹抿干净,再不让她看到半分鲜红,闻到一丁点血腥。 他知道她畏惧什么。 也是,早在凡间的将军山上,他就听到过她碎碎念中的心事。 露凝咬了咬唇,想把那条被他弄干净的帕子拿回来,解离尘却收回了手。 她望过去,他侧头避开,白发落下,遮住了如画的脸庞。 “你说过会再给我一条。” “……可你说不要了。” “对不起。”他很直接地道歉,没有任何犹豫。 露凝无言以对,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解离尘一边收起手帕一边对她说:“那日在界门处,不是故意丢下你。” “……” “是因神魂归界,自动回到了奉君殿的本体,并不受我控制。你寻我时,我亦刚刚醒来。”他回过头来专注地看她,“从来不是故意丢下你。” 露凝被他眼神所慑,本能地后撤身子,却被他握住了手。 “你与那些散修说的话我都听得到。若星灯不出现,我会去救你,带你回来。” “……可你没去。” “是我的错。”他又一次干净利落地认错,“你那样害怕,我却还在自欺欺人,负隅顽抗,是我的错,你要如何惩罚我都可以。” 露凝缓缓握起手:“我哪里有本事惩罚你。” “你有。”他突然靠过来,在她耳边极低地说,“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这世间之内,六界之中,只有你有这样的本事。” 他用一种隐晦的措词暗示她:“我很善于忍耐。” 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