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奏堆在案上,从来不避着我,有官吏禀告,也从不让我暂避。这样的信任常常让我动容。不过最近他忙得很,一天也很难说上两句话。 春去了一刻钟,便疾步赶回来,“殿下。” 她近前低声道,“韩非先生被王上下狱了。” 我愣了一下,虽然我知道,秦王对韩非有怀疑,可他对韩非的欣赏也并不假,韩非所著的书他可是连寝殿里都放了一份,有空就会拿着读的! “所为何事?” 春摇摇头,显然以她的能力也打听不到细节了。 当天晚上,我撑着没有睡过去,在寝殿里燃着火烛看书,日色渐深,左等右等,也不见秦王回来。 他每次回来我都睡得迷迷糊糊,倒也没注意,竟然每天都这么晚。这早起晚睡的,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吧。本是想等他回来问问事情,却不由自主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 “春,你陪我去前殿看看。”我放下书,起身道。 “诺。” 春拿了斗篷披在我身上,又让女侍提着宫灯开路。 主殿建在高台之上,可以俯瞰咸阳,宵禁许久,望下去已是灯熄人眠,只有前殿,还亮着光。 守在殿外的是蒙恬,我见到他有点尴尬,毕竟他因我受过罚,不过他倒是一脸严肃恭敬,完全看不出其他情绪。 “参见王后。” 我从身后女侍手中接过点心和水果,“烦请蒙卿通报。” “王上在查阅案卷,殿下可直接入殿。” 我有点诧异,不用通报直接进去?蒙恬显然不会做这个主,想必是秦王吩咐过。 我端着食物进门,就见秦王负手站在殿中,面前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他正皱眉端详着,听到我进门,才抬眼看来。 “还没休息?”他有点疑惑道。 我将点心和水果放到案几上,“睡不着,都夜半时分了,政事重要,但王上也要注意身体呀。” “哦?寡人不在,所以才睡不着?” 您可真会抓重点,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调笑完我,他又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地图上,微微皱眉沉思。 “关于韩非先生,王上做出了决定吗?” 他轻舒了口气,“尚未。” “那为何……” “待拿下韩国之后,留在秦国与否,便取决于他的选择。” 也就是说,秦王不打算在攻韩这个问题上,听取韩非的任何意见。 “若他选择离开,王上会让他离开吗?” 他伸手抚过地图,一寸寸缓慢而轻柔,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情,“寡人不是魏惠王,不会让商鞅离开秦国。” 我心下了然,商鞅曾在魏国国相公叔痤处任职,公叔痤病重时向魏惠王推荐商鞅,说商鞅年轻有才,可以担任国相治理国家但如果不用商鞅,一定要杀掉他,不要让他投奔别国。魏惠王认为公叔痤已经病入膏肓,语无伦次,于是皆不采纳,任商鞅离开了。间接给秦国送了个逆天的人才,送了秦国富强的根基。 若韩非拒绝留在秦国,那他必然性命难保。秦王不是魏惠王,再欣赏他也不会留祸患。 绝世的才华就如同绝色的美人,容易带来杀身之祸。 不过至少现在,韩非没有性命之忧。 我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动过的逃走念头,状似不经意地开玩笑道,“那若是我要离开,王上也会杀了我吗?”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