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大的人,站起来刚过李臣简的腰。平时死气沉沉的孩子,如今被金胜玉训了一个多月,已经听话不少了。颤颤巍巍举起了酒杯,颤颤巍巍叫了声姐夫,什么也不会说,仰脖子把酒喝了。 大家都笑起来,江珩道:“这小子别的都好,就是嘴笨,除了会叫姐夫,不知道说旁的。如今还在念书,等过两年入了仕,还要请姐夫相帮。” 金胜玉则挑了挑眉毛,留着江珩的面子没好揶揄他——明明这江觅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笨,因为蠢人要是还爱说话,那露的怯就更多了。 李臣简自然不好扰了岳父的雅兴,回敬了江珩父子一杯,笑道:“不善言辞便做武将吧,将来到了侍卫司,我还说得上两句话。” 这一场家宴,倒也吃得有滋有味,雪畔其实盼着爹爹能在场面上嘱咐云畔一声,诸如姐妹相帮之类的老生常谈,可惜,爹爹如今被那两房宠妾迷花了眼,是再也顾不上姨娘和她们姊妹了。 不过那位新姐夫,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与一般武将不一样,熨帖如山间清泉,空中明月。他五官生得好俊秀,眉目清雅平和,说话也不疾不徐,所以高贵的出身反倒成了题外话,更令人折服的,是他这个人。一旦人有魅力,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看多了世间庸常的须眉,便觉得这样的君子,实在令人豁然开朗。 所以饭罢回到院里之后,雪畔便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午在香案前呆坐着,柳氏到傍晚再去看她,她面前香炉里的香灰也不曾压平,更别提打香篆了。 柳氏推了她一下,“你又在发什么呆?教习嬷嬷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吗?” 雪畔迟迟看了她一眼,“阿娘,你说世上为什么会有云畔那样好运气的人呢,投胎投得好,嫁人又嫁得好……” 柳氏听了也怅然,命运这种东西,实在很玄妙,有的人千辛万苦难以企及,有的人却是不费力气唾手可得。 不过她也听出了一点异样,盯着她的脸问:“你怎么忽然生出这样的感慨来?是瞧你那姐夫很好吧?” 雪畔红了脸,“确实是好……越看越好。阿娘,将来我也要找一个这样的郎子。” “不害臊!”柳氏因她的心直口快发笑,但笑完又生出许多不平来,愤懑道,“只是你那姐姐小气得很,使尽了力气也攀附不上她。要是她肯助你,魏国公必定也替你留意,到时候就不必等她死了再捡漏,直去做高门大户的正室夫人多好!” 雪畔气咻咻瞥了她一眼,“都怪阿娘得罪了金氏,如今有她压着,我将来许人家岂不愈发难了!万一她使坏,给我找个样貌不佳,家世也不好的,那我这辈子非憋屈死不可!” 柳氏被她说得打噎,“你这没良心的,我拿命挣,还不是为了你们!”说着嗓门渐次矮下来,自言自语着,“云畔这条路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只好去想别的法子……” 这里正说着,又听见焦嬷嬷站在院门上,咋咋呼呼向内传话:“郎主歇在魏姨娘那里了……夫人今日累了,说要解解乏,传话给柳娘,让她过上房伺候夫人泡脚。” 第84章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柳氏不由咒骂起来,“人都死绝了不成,指名道姓要我伺候,我又不是她金家的洗脚婢!” 可是没办法,只要主母下了令,别说洗脚,就是端屎端尿,让她干她也得干。 怨气冲天,若是侯府上空有金钟罩,她也能把罩子冲个窟窿出来。她听见孔嬷嬷在外面替她应了,自己咬着槽牙从柜子里抽出襻膊用的带子,一面缠绕一面啐,“娼妇,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光占窝不下蛋,总有一日落进我觅哥儿的手心里。且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等十年,等觅哥儿长大了,非收拾了这烂娼不可!” 嘴里骂归骂,实则也没有办法,出门前吩咐雪畔把香篆打好,自己还是去了金氏的院子。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内外都掌着灯,人走到院门上的时候,天顶上飘起了雪沫子,纷纷扬扬,撒盐一样。 她脚下微微顿了顿,就着中路两旁灯亭洒下的橘黄色的光,看雪在天地间的走势。看着看着,想起早年当垆卖酒的情景,也是这样严寒的天气,下着雪,江珩骑着马从瓦市上经过,马蹄溅起的泥浆弄脏了她的酒具,他下马向她致歉。那时候意气风发的青年,满脸都是真挚的神情,她有把握让他就此迷恋上,一辈子都不变。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十几年间确实受尽宠爱,县主死后,自己在府中的威望一度达到顶峰……可惜,自打金氏进门,局势便扭转了,江珩流连在别处,自己也像个下等奴婢一样受金氏差遣。有时候真是意难平,好歹是府中老人,伺候了家主十几年,如今竟被这后来人轻贱,这份冤屈就算说与江珩听,他也不会在意了…… “姨娘怎么还不来?”女使在廊子底下招呼,“夫人正等着呢。”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