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玉察睁开眼,头有些晕,恍恍惚惚,竟以为身处元福宫,儿时,慧娘娘这样抱着她入睡。 藕色的指甲冰冰凉凉,贴在了她的后脖颈,兰草馥郁的香味,越发浓烈。 玉察顿时吓得一惊醒,不对,这可不是元福宫。 窗外,夜色清明,薄薄的一层天光,在枝头覆上银霜,鸟雀的一两声惊叫,玉察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这里是公主府! “小玉。” 耳畔,一声声送来熟悉的呼唤,那只藕色的指甲,一手握住了玉察的腰。 泪珠,从玉察的眼角滑落,浸透了枕襟,既是害怕,又是说不清楚的情感。 慧娘娘那张秀丽的脸庞,从少女的肩头探过来,她一身素净,不戴钗饰,或许是这些天的逃命,令她心力交瘁,眼角,生出了淡淡的纹路。 可她笑起来,还是这样又甜又温柔,仿佛一丝烦恼都没有。 从少女时开始,慧娘娘便总是这样,笑得没心没肺,忧愁都是旁人的。 她将头埋在玉察的青丝间,轻言细语。 “小玉呀,这个世间,没意思透顶了。” “抱着你的那天,我的世间,好像出现了一点儿光彩。” “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信赖,是这样的感觉。” 玉察在她说话间,颤抖着,屏息凝神,趁她不注意,一手抓住了桌上的茶盏,砸碎了,拾起碎片,抵在她脖颈上。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玉察明白,她从来不是个温柔贤良的女子,越听说她年幼的恶行,越觉得此人可怕。 慧娘娘怔了一下,随机,她淡淡一笑,主动将脖颈凑了过来。 她整个人的身子也贴过来,只想抱住她的小姑娘。 柔嫩的脖颈上,被白瓷片破开一点儿,血珠,像上好的焰缠珊瑚,无声地坠落。 “别动。”玉察轻声说。 少女不由自主地手一颤,往后缩了一下,她的掌心,因为握得太紧,太狠,被扎得鲜血淋漓。 慧娘娘目露心疼之色,双手想要合拢抱住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滞许久,最终,静静垂落。 玉察实在没有想到,会有一日,与慧娘娘如此面对面。 “慧妃,你怎么敢来这里。”少女一面垂泪,一面仍是用这枚瓷片,抵着她。 慧妃忽然站起身,玉察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脚步裙裾移动,慧妃轻而易举地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玉察正要大叫,引来护卫。 “嘘——”慧妃收敛了笑意。 “我只是,不想你伤了自己。” 玉察望向她的目光,再没有从前那样充满真挚与信赖。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玉察松开了瓷片,当啷坠地,她知道这枚小小瓷片,对慧妃构不成任何威胁,她满面泪水中,带着迷惑不解的质问。 良久,慧妃落下一句话。 “还重要吗?” 阴山宋家的嫡出小姐,是出了名的貌美可人,她总是笑眯眯的,对所有人都好极了。 这样礼仪规矩驯化下的大家闺秀,也会趁无人时,温柔地诱骗家中庶妹,将她的头按在水缸中,险些淹死她。 过后,只一句轻飘飘的看不惯她和她那个卑贱庶母。 她也会在上元灯夜,连声催逼身后沉默的小王爷,一声声娇喝,逼他收拾那个冲撞自己的幼童。 “快呀,打死他!” 小王爷若是因为担忧,止步不前,她便自己纵狗伤人。 自她出生以来,世间便是没有色彩的,只有欺负人的时候,望着对方眼底的恐惧,好像有盈盈的青色,焕然生机。 她曾经以为小王爷是真心喜欢她。 于是,她逼迫他,诱哄他,一步步拉他跟自己一样,坠入一个没有光的深渊。 后来,德王娶妻生子,在萤州持兵自重,而她被父亲送入深宫,忍受着陛下的厌恶,挨他的巴掌。 可是,抱着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的时候,慧妃的心,头一次有所触动。 “小玉——”慧妃再次上前。 “别过来!”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