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我将德王在老家的妻儿, 全部接来了蜀溪, 眼下,他心急如焚,自顾不暇, 娘娘,要怎么处置他的妻儿?” 慧娘娘赤足落地,一身青衫垂落,她纤手一指,柳眉怒竖。” “本宫被那头畜牲,捅了多少刀,便要原原本本,一刀不少的,还给他妻儿!” 白发家主,眸间沉静,轻声道:“知道了。” “那么,该如何处置公主呢?” 慧娘娘听闻,默然半晌,最终,嘴里留下一句。 “不许吓着了她。” 白发家主眼眸一瞥,不许吓着了她? 可是,公主已经滴水不进有两日了,他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如此倔强。 玉察接连受到打击,心如死灰,明明身处酷暑七月,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她一整日坐在床畔,呆呆的,清丽的面容憔悴下来,青丝凌乱,无心收拾。 慧妃杀了自己的父亲,甚至用药去左右阿弟的神智,玉察万万没有料想到,最危险的竟然是宫里,是日日夜夜陪伴自己入睡的人。 那么……她为什么迟迟不对自己下手呢?是觉得还有利用价值吗? 每每一提起成婚,她那双眼眸,忽然激动起来,竟然拔下簪子,抵在手腕的脉搏上,狠狠刺进。 血珠渗出来,若不是绳子缚住了她的双手,只怕雪白的腕子要被破开。 要娶,就让你们娶个死公主吧,玉察心想。 白发家主静静地凝视着少女,眸子深不可测,一副你闹够了吗的神情。 慧妃说,不要吓着了她,可什么算是吓着呢?若是她安安静静乖乖听话,一定比现在这样油盐不进的好。 他眸光微动,一旁的侍从领会了眼神,立刻上前,一只手捏住了玉察的脸颊,手指头印子青白,周围是一圈儿红。 “灌吧,灌老实了,公主就不闹了。” 他有太多事要分心,譬如远在盛京的小天子,这只羽翼渐丰的幼兽,正龇牙咧嘴磨亮了爪子,再加上一个德王,撕破了脸,形势越来越难,他只想照顾好慧妃。 有时候,未免会粗暴些。 玉察瞥到碧碗中的茶汤,一抹黄澄澄,嗅到苦涩的气味。 她认出了,这盏茶汤,正是当日,被皇弟砸碎在柱子上的那一杯,长期服用,会让人心智如孩童。 玉察的手,紧紧抓住了侍从的胳膊,指尖,扣到泛白,她仰起头,花苞发髻下,银蝉步摇,两翅摇摇颤颤。 褐色的茶汤,不断从嘴角溢出,泪水混合,濡湿了脖颈,水光一片,将雪白的衣领弄上一块块黄斑。 她被呛得满脸通红,想哭,却忍住了。 “谋害先皇和新君,逼迫公主,你们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句话,侍从明显身形一顿,捏住的手腕,不自觉松下来,惶恐地看向了一旁。 若是在从前,他哪里有对金枝玉叶动手动脚的份儿,公主口中,一字一句,骇人听闻。 玉察趁着侍从犹豫的瞬间,挣脱开,正准备跑出去,门前,投落下一片阴影,白发家主挡在了她身前。 手指,不由拒绝地捏住了她的脸颊,茶盏触在嘴边,强硬地灌进去,冷冷冰冰,毫无人情。 玉察昏迷前的一刻,听见他的话语,轻轻的,虚无缥缈,像从云端递过来 “如果你心里也有个人的话,你就知道,你什么都愿意为了她去做。” 玉察的耳畔,又是一声清响,茶盏跌落在地,摔个粉碎,出什么事了呢。 窗外的日光明盛,刺得她眼睛睁不开,身子在沉坠,却更加清晰地听到,扑通一下的跪地声,闷闷的,院落里传来李游的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 “爹,公主不能喝,公主不能喝!” “孩儿求您了,你放过公主吧,她会死的!” 不知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多久,玉察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她感到手心被一股温暖,紧紧地握着。 “是你啊。” 玉察睁开眼,轻声开口,夜色下的床畔,李游一直守候在身旁。他垂着头,冰凉的玉冠,触碰到了公主的手腕。 听闻到动静,他再度抬起头时,一双眼眸,清亮又和煦地望向了玉察。 仿佛白日的哀求都不曾出现过,可李游清楚,他无法阻止任何事情,自己看似风光得意,终究只是一个傀儡家主,明天一早,爹爹会继续给公主喂药。 有一个可操控的公主,是很重要的筹码。 公主会逐渐失去心智,跟一个六岁女童无异,待在他身旁,懵懵懂懂,一声声唤他夫君,在他的庇护下,一生一世离不开他。 李游很愿意,但他知道,公主不愿意。 所以,他抓住了公主的手。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