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没有人见过顺宁公主长什么样,是以认不出玉察的身份。 但是正厅中,位居高位的这个人,连顺宁公主落下的一根头发丝、一个脚印都认得。 他认出了她。 轻薄的门外纱帘狂飞,屋内还是一摊死水般寂静,有时候,安静,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波澜不惊的深潭下,嗜杀作恶的黑磷巨蟒在缓缓游曳。 大红色宽襟斜领的常服,更衬男子肤色雪白。 一双凤目夜压沉沉,不怒自威。 案桌上,手指骨节分明苍白无暇,慢条斯理地拂过了盛满了金砖的箱子,带着欣赏与赞叹,最终,清脆一声响,扣按下盖子。 这批金砖,是王爷给游澜京的大礼。 “唉,微臣确实很爱钱,王爷的见面礼,微臣很喜欢。” 他一面说,一面拿起了剑。 剑光飞闪,风回雪流。 抬袖间,满庭白了头的枯木重新焕发生机,雪粒子惊恐翻飞,震碎为流星箭矢,象征死亡的噪鹃掠过游府。瞬间笼罩在这气势磅薄无可匹敌的杀意中! 山猪生满黑毛的手臂,齐截脱落,“骨碌碌”手臂滚动,停留在其余三名武夫的脚下,山猪兀自睁着滴血的眼,似乎不敢置信自己没了一双手。 “回去禀告你们王爷,他的狗把微臣的剑弄脏了,要加钱。” 第3章 .?微臣知道 其余三名武夫起…… 其余三名武夫起身,大为震惊。 王爷曾评价此人疯子首辅,却没想到,疯到当堂断了一个副统领的双臂?不是说此人病重了半年吗?怎么瞧着他精神劲十足,三人又惊又疑。 陈妈和婢女抱作一团,吓得两腿哆嗦,站也站不起来。 崔管事进门,唤来三名小厮迅速地清理了残局,带惊恐过度的副统领去就医,仿佛无事发生,随即,他换上一副轻松惬意的笑容,朝三名武官伸手:“借一步说话。” 正厅中,灯火如走马观花,浮跃了无数个小星点儿,涌迸,环绕,就像那年,未婚的驸马为她在宫墙外放的烟花火炮。 玉察探手,想抓住什么,却身子落空,毫无支撑地朝后倒去,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半年来疲于奔波,筋疲力竭,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加上心神忧虑,早就过度透支。 眼下失去了信念,那口气一散,她感到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陷入昏昏沉沉。 身子没有撞上冰冷的地板,而是一个温暖的胸膛,那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宫里,大家围着熏香火炉,热热闹闹的一家人。 玉察最后一眼,抬头,看到了那张从不敢直视的脸。 小时候,娘娘们抱着玉察,说起游澜京面容扭曲可怖,三头六臂,身长九丈,一口能吞吃下一座小金山。 哥哥们说,他能喷出一条火龙似的光焰,把四书五经都烧干净。 可是,眼前的游澜京,分明一点儿也不吓人。 猩红的纤尘不染的衣袍,带着柔软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没想到……他这样俊美,美好得如庭阶前孤自生长的芝兰玉树,五官工整深刻,带着萦萦绕绕的佛性,鼻梁上一点小红痣,更增妖异,恍恍惚惚间,以为是紫云峰的山神。 那么温暖的身体,有那么一副冷酷的神情。 “咦,这位姑娘,你怎么,主动朝我投怀送抱?”游澜京忍不住弯起嘴角。 地上的陈妈再次大吃一惊,自小看着长大的首辅大人,竟然也会笑? 他的话语中是满满的溢出来的笑意,既温柔又小心翼翼,像哄小孩儿似的,雪峰上万年的冰层也会融化,永恒的黑夜也会破晓,天,亮了,他眼睛里的光,也亮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