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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只喜欢,去年她赢来送他的那一盏。


会太多,会被挤散。”

    她那时候才十五六岁,瘦瘦小小的一个,勉强到他胸口,因为瘦,一双眼显得极大极明亮。

    贺采讷讷地应一声,袖子伸出去。

    她微垂着眼,凑得很近了去找那袖子,人几乎贴靠上他,身上一股浅淡清幽的香气。

    贺采也只比她大一岁,她从没和姑娘挨得这么近,慌张又忙乱,甚至下意识会闪躲,直到小姑娘摸索着伸出手来,握住了他手腕。

    冰凉的手指,却叫人觉得滚烫。

    “对不起,表哥,我没看清。”她到手指略上移了一寸,不偏不倚地搭在了他脉上,那一刻他心跳纷乱怦然,又因为这动作更加慌乱,仿佛才生出一份隐秘的心事,又很快要被这心事的对象窥见破绽。

    但她只是抬手摸索着捏住他袖子,嗓音冷清清、温和平淡,没一点波澜:“表哥,你走慢一些。”

    贺采站在原地,缓了片刻才敢迈步子——他那时候好担心,担心他会同手同脚,闹出笑话。

    只是他原本就没有逗小姑娘的经验,和她在一起更束手束脚的,没话找话地乱聊天,一句“你喜欢吃什么”问了叁遍,身后的侍从“嗤嗤”发笑,调侃他红透的耳根。

    贺小将军被逼到无可奈何,试图问第四遍的时候,仰面看见家猜灯谜的摊子。

    久旱逢甘霖一样的,他长舒一口气:“我们去猜灯谜,好不好?”

    崔尽宵很乖地点头:“好,不过表哥,我不太会这个,你不要嫌我笨。”

    贺采已经扯住了人,站在铺子前。

    周边人太嘈杂,他微微低头才能听见崔尽宵讲话:“你喜欢哪一个花灯?”

    她那时候其实并看不清,也许只是胡乱指了一个:“其实都好,只要是漂亮的就好。”

    她指的那盏灯实在有些平平无奇,是一只白净的兔子,糊了红色的眼珠,光芒柔和。

    贺采盯着看了片刻,无端想起崔尽宵,他觉得那兔子与她很像,都是一样的安静恬然。

    但贺小将军显然高估了自己,他在猜灯谜这事情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

    连着答错了十几道灯谜的时候,他肩膀都要垂下来。

    贺采平日里其实也读许多书,可不是兵书就是游记,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是他能读出来的,可不是他能读明白的。

    时间久了,崔尽宵站在他身边,半遮半掩的,打了个哈欠。

    “…老板,这灯能直接买下来吗?”

    贺采能屈能伸地询问,却猝不及防被冷冰的指节抵在掌心轻戳了一下:“表哥,把那道灯谜念给我,让我试一试好不好?”

    一刻钟后,贺小将军闷着头牵着崔尽宵:“下一次我肯定就猜得出来了。”

    崔尽宵语气里已经有明显的困倦了,她打着哈欠:“嗯,表哥其实是很厉害的,那灯谜实在有点难。”

    敷衍又可爱。

    她又说:“那个灯表哥好像也很喜欢,就送给表哥吧。”

    她说着,把那一盏兔子灯递过来。

    贺小将军低头看着被笼罩着的灯火,心随那细细的火苗一颤。

    再过后的那一年,贺采背了十几本灯谜,做了一切准备,想要为崔尽宵赢来一盏她心仪的花灯。

    可是那一年的元宵,和她出去的人是兄长,不再是他。

    他去询问的时候,她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唔,贺遮表哥他已经说好了要陪我出去——表哥和我们一起好吗?”

    贺遮在这样的事情上自然是游刃有余,他准备一年也未必比得上,贺小将军泄了气,托辞说自己忽然有事情。

    那一夜他们二人自然色满载而归,崔尽宵牵着兄长的衣袖,在暗夜里小心翼翼走着,她在这一年里抽条一样地长高,几乎抵上贺遮的肩头。

    而她手里,拎着盏琉璃灯,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至于那一盏纸糊的兔子灯,哪怕被他仔细珍藏着,也早已经不可避免地折骨落灰,再也没有那夜那样柔和的光芒了。

    在看见他的时候,崔尽宵微笑着递来一盏灯:“表哥好像很喜欢花灯,今年没有出去看灯实在很可惜,这一盏送给表哥赏玩,聊作消遣罢。”

    他喜欢吗?

    喜欢的。

    可他只喜欢,去年她赢来送他的那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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