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晚饭吃撑了,就不去了吧。”受听见自己若无其事、微微带笑的声音。 “好吧。”攻挂了电话。 受的脚步慢了下来。 见面之后要说什么呢?告诉他养子干的混账事,再让他费神安慰自己一番? 受的耳边又回荡起了养子的声音:“一把年纪了还躲在老总的荫蔽下,等着人家帮你出头的老废物……” 受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这话里有赌气的成分,甚至是在报复自己说的那句“瞧不起”。 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这句话并没有错。 养子离巢飞走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依靠他的人。他的肩上不再有负担,而他自己将成为别人的负担。 受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 萍水相逢,攻为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而他却一味地消极着、怯懦着,回报给对方的只有麻烦。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啊。 要立即做出改变啊。 要做一个快乐而骄傲的人,要做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可是太累了,太累了。 “改变”需要更多的能量,而他已经没脸再向这世界索取能量了。 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回想起来,犹如一场大梦。 但是他不能后悔。 不能后悔,不能往后看啊。因为仅剩这个“不后悔”了,没了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往前走吧,一直走到黑。 受停下脚步,发现双脚自动将自己带到了一幢高楼下。 这幢高楼在攻的公司对面,从受所在的办公室里,正好可以看见楼顶。 曾经的他有时会停下手头的工作,盯着那楼顶的天台发一阵子呆,但最终都会收回目光。 如今那些让他收回目光的理由都不复存在。 于是他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搭着电梯到了最高一层,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梯子。 攻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又打了个电话给受。 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才接起:“怎么了?” 攻:“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宵夜,你出来拿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在家……” “这么晚了不在家,去哪儿了?” 对方又沉默了两秒:“陪我儿子买东西呢,还要很久才能回去,真不好意思,你别等了吧。” 攻难得体验一下小青年送夜宵的浪漫,却出师不利,有些失望地发动了车子:“好吧,那我回去了。” “嗯,早点休息吧,晚安。” 攻正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给我一把你家的钥匙呗?” “……” 攻:“或者干脆住到我家,反正我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也是浪费空间,你来了就可以两个人一起吃饭,厨师也能多做些花样——对了,你儿子不介意吧?” 那头半天没声音。 攻皱着眉转过一个路口:“喂?信号不好?”那头似乎隐隐有风声。 “没有,能听见。”受的声音很平静。 攻意识到这个提议有些唐突:“嗯,这事儿不着急,你别有压力,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受的手被冷风吹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害怕握不住手机,就用两只手一起紧紧抓着,声音还是温柔的:“你想跟我过日子呀?” 攻:“是啊。” 受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淌:“这么喜欢我呀?” 攻不太适应对方突然这么直白,干咳了一声:“是啊——你那头有点杂声。” “你喜欢我什么样呢?喜欢我当演员吗?还是给你当助理?还是就待在家里,给你做饭吃?” 攻转着方向盘,脑中浮现出几个画面,有些心虚:“呃,当然都喜欢。” “那就说说哪个我让你最硬?” 攻惊喜中不失尴尬地笑了:“演、演员吧……但不是因为演戏本身!”他用正人君子的语气说,“重点是……你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最招我喜欢。” “……” 攻:“喂?” “我知道了。晚安。” 攻:“晚安,明天见。” 通话结束了。M.ZGxXH.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