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林如海的八抬官轿刚落于宁国府正门前,贾蔷就忙迎上前去,搀扶住林如海下来。 看着林如海清隽的形容,贾蔷劝道:“先生又瘦了许多,要注意保重身体呢。” 林如海未言,微笑着拍了拍贾蔷的手后,一手拄拐,自国公府正门入内。 另一架八宝簪缨马车,则跟在二人身后,缓缓入内,直往二门去了。 中堂灵前,林如海对着贾敬棺栋三鞠躬,又凝视了稍许灵位,轻轻一叹道:“蔷儿,二十年前,敬太爷的风姿,你未曾见过。风华正茂,锐气逼人。原本都以为……可谁知道,蹉跎日久,就愈发昏聩了。所以,人不可堕落,尤不可自甘堕落!” 贾蔷在一旁忙躬身领受道:“弟子明白先生之意,断不敢消磨斗志,沉迷于富贵乡中。弟子不与旁人攀比甚么,只求今日比昨日长进些,明日比今日长进些。弟子也会让自己忙碌起来,不会早早闲下来,以奢靡受用虚度光阴。” 林如海闻言,满意道:“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如今贾家没人能管你,但少年人在这样的处境下,未必就是好事。谁都知道谦卑二字是好的修养品质,但又有几人能做到?” 贾蔷闻言,只觉得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重重点头道:“多谢先生教诲!” 林如海微微摇头,道:“都是从少年时走过来的,为师教你的,正是从当初走的弯路中得到的教训。你若能有所得最好,果真听不进去,也无妨。等吃了亏,摔狠了,记得重新站起来就是。当然,最好还是能听进去。” 贾蔷嘿嘿笑道:“先生放心,弟子不是蠢人,非得摔疼了才长记性。” 林如海“嗯”了声,随后迟疑了稍许,方缓缓道:“有一事,我原不该多言。但是,有些流言蜚语,连我也有所耳闻。蔷儿,你一人身兼两房,两房又都香火凋零,传到你这一辈,万顷地里就剩你一根独苗,理该多纳些姬妾房里人,子嗣繁衍乃你的重任。但是,即便多纳姬妾,也要纳清清白白的人家。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该避讳的,你当多注意才是。” 这一次,贾蔷就没那么坦荡了,只点了点头,应道:“先生,我记下了。” 林如海见之,微微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甚么。 人无完人,贾蔷做的已经令人十分满意了。 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有些事,他也不好过于苛求完美。 高门大户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原也只是常事。 但总让儒家出身的林如海,有些惋惜…… “先生,我还有一事要禀明,请先生往里面坐罢。” 等林如海给贾敬上了一柱香后,他往里面劝道。 林如海点点头,道:“也不可耽搁太久了,户部的事,实在繁杂。” 贾蔷搀扶着他往宁安堂行去,道:“皇上是不是催的太急了些?京察里好多官被免,我看那些人怨气很是不浅。再加上赵国公府那个老人精,完全一副疯癫的打法,元平功臣乱成一团。这样下去,真不怕出大乱子?” 林如海呵呵了声,道:“文有荆朝云,武有赵国公姜铎,再加上从九边陆续回来的积功武勋们,虽看起来乱,实则还伤不了筋骨。皇上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一丝准备。” 贾蔷想不通,道:“先生,荆朝云和姜铎都疯了不成?” 真当他们临时调转个方向,就成了隆安帝肱骨信臣了? 荆朝云当了十多年的领班军机大臣,名副其实礼绝百僚的当朝第一相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而这些官儿,不贪者百中都难挑一。 姜铎更不用提了,只想想姜家三子敢喊出“姜家军”这三个字,就知道姜家在军中的势力有多庞大。 即便二人现在都在举刀,不断的往自身势力范围内下狠手。 可再下狠手,换来换去其实终究不过是他们的人。 贾蔷就不信,隆安帝能忍得了他们。 他都不信,那荆朝云和姜铎两个智谋心机绝对在他之上的老妖怪,会相信? 林如海笑了笑,道:“其实许多事,也没你想的那么难。皇上许了姜铎,死后封王,配享太庙,只要他能将军中事理清理顺了。虽然这句话没说的那么直白,但却是当着军机处几位大学士和六部一些重臣的面亲口说的。你以为,皇上会反悔?” 贾蔷吃了一惊,道:“皇上,舍得下这样大的血本?” 林如海转过m.ZgxXh.orG